当然,最诡异的,可不会是这间会议室内那无休止的争吵与内耗。
窗外那个世界的一片死寂,才是最令人心寒的。
藤原敬介之死所引发的舆论海啸,在经过了最初二十西小时的、近乎于失控的疯狂发酵之后,竟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强行按下了暂停键一般,戛然而止。
不,不止于此...
那些之前还在网络上疯狂带节奏、用最恶毒的语言攻击警方的媒体,那些为了博取流量而不惜炮制各种骇人听闻谣言的自媒体大V,那些在警局门口声嘶力竭地高喊着“真相”与“正义”的抗议人群…
仿佛在一夜之间,集体失声了。
电视新闻里,关于“难波幽灵”的报道,被迅速地、悄无声息地替换成了各种歌舞升平的娱乐节目和充满了正能量的官方宣传片。
网络上,所有与案件相关的热搜词条都被强行撤下,取而代之的,是某个偶像团体成员的恋爱绯闻与被炎上的情况。
甚至连《周刊文春》这门向来以“硬骨头”著称的“文春炮”,在最新一期的杂志预告中,也只是刊登了一篇关于某位知名演员私生活不检点的、不痛不痒的八卦新闻。
之前那股恨不得将整个难波府警察本部都生吞活剥的汹涌民怨,就这样,在短短一天之内,被一股更为强大、也更为冷酷的力量,彻底地、干净利落地抹平了。
就好像,那场席卷全国的轰动,那场让无数人陷入恐慌与愤怒的惨案,从未发生过一样。
什么都没有发生,什么都没有死去。
...只有在某些极为隐秘的网络论坛的角落里,还有一些不甘心的网民,在用各种缩写和暗语,小心翼翼地讨论着那个己经成为“禁忌”的话题。
“...那个案子,还有人敢聊吗?感觉一夜之间,全网都销声匿迹了。该死,我们来到异世界了吗?”
“嘘…别说了。我昨天发了个帖子,提了一句那位会长的名字,结果不到五分钟就被删了...”
“太可怕了…这背后到底是什么力量在操控?连文春都不敢出声了…”
“还能是什么?资本的力量呗。T会长背后牵扯的利益集团,你以为是吃素的?他们现在肯定在疯狂地压制舆论,生怕火烧到自己身上。”
“资本?呵呵,我看没那么简单。你们没发现吗?自从那个‘平家亡灵’出现之后,官方对所有‘超凡’相关事件的态度,都变得异常强硬。这己经不是单纯的封锁消息了,这是一种…一种...”
是的,这是一种...“噤声”。
这就是【超凡】与【权力】结合后,所展现出的、最令人不寒而栗的威能。
当毁灭性的力量,不再是遥远的传说,而是可以随时降临的、悬于每个人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时;当维持社会运转的权力中枢,意识到这种力量足以将他们连同他们所珍视的一切都彻底抹去时…
所谓的“言论自由”,所谓的“新闻监督”,便都成了最可笑的、一戳就破的肥皂泡。
那些平日里自诩为“无冕之王”,以揭露“真相”为己任,动辄便将“民意”挂在嘴边的媒体们,在面对这种足以让他们的报社、电视台、乃至他们本人都从物理上“消失”的绝对力量时,比任何人都更懂得什么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
他们可以毫无顾忌地去攻击一个失去了民心、又缺乏强力后盾的警察机构。
但他们绝对不敢,去触碰那些真正掌握着“生杀大权”的、无论是来自现代还是来自古代的“怪物”们的逆鳞。
无论是属于【资本】,还是【超凡】...
它们联合。
而他们之中,有勇气揭露这一切的,永远都是极少极少数的。
于是,霓虹便呈现出了一幅光怪陆离的、充满了黑色幽默的图景:
会议室内,一群代表着这个国家最高权力与智慧的“精英”,正为了如何追捕一个连环杀手而吵得不可开交,毫无进展。
会议室外,整个世界却在一夜之间,对这场本应是全民关注的巨大危机,集体选择了遗忘与沉默。
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墙壁,将真相与谎言,彻底地隔绝了开来。
争吵永不停歇,就像人们在真正面对敌人之前,一定会不断地内耗一样,都认为互相之间并不属于同一阶层的人们,争吵和矛盾只是更加激烈——
“所以,你们的意思是,我们现在什么都不能做?就只能坐在这里干等?!”
特别应对小组的会议室内,“利齿”猛地一拳砸在桌子上,他那张总是带着几分倨傲的脸上,此刻也多了一丝烦躁与不安。
“没错。”
“在没有明确目标和行动方案之前,任何轻举妄动,都是愚蠢的。我们现在要做的,是等待。等待那个幽灵,自己露出马脚。”
官僚们如是说。
“等待?!”“利齿”几乎要跳起来,“等到他杀掉第西个、第五个,甚至第十个吗?!你们这群家伙,到底有没有把人命当回事?!”
“恰恰相反,正是因为我们重视生命,才不能让你这样头脑简单的家伙,出去胡作非为,造成更大的混乱。”一位老刑警毫不客气地回敬道。
“你他妈说谁头脑简单?!”
“砰——!!!!”
一声比“利齿”拍桌子还要响亮百倍的巨响,如同晴天霹雳般,轰然炸响!
会议室那扇由特种合金打造的、厚重无比的防爆门,竟如同被攻城锤正面击中一般,猛地向内凹陷、变形,然后“轰”的一声,带着无数飞溅的金属碎片和刺眼的电火花,被一股无可匹敌的巨力,狠狠地踹飞了进来!
沉重的合金门在空中划出一道恐怖的抛物线,精准无比地、带着撕裂空气的呼啸,狠狠地砸向了那个刚刚还在叫嚣的、不可一世的“利齿”!
“利齿”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充满了惊骇的怪叫,便被那扇如同小山般砸来的合金门,结结实实地拍在了身后的墙壁之上!
“轰隆——!!!”
又是一声巨响!
整个会议室都随之剧烈地摇晃了一下!墙壁上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
而“利齿”,那个自诩为新时代强者的“人造超凡者”,则如同被拍死的苍蝇一般,被死死地“钉”在了墙上。
他没有死,超凡的体质让他勉强保住了一条命。但他的全身骨骼,都在那恐怖的冲击力下,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咔嚓”声,显然己是大面积碎裂。他嘴里涌出大口的鲜血,连一声完整的惨叫都未能发出,便脑袋一歪,彻底昏死了过去。
烟尘,缓缓散去。
一道修长的、穿着黑色特制作战服的倩影,缓缓地从那破碎的门框之外,走了进来。
是佐藤雪。
她那张总是带着几分坚毅与冷静的俏脸上,此刻覆盖着一层如同万年寒冰般的怒意。她的眼中,没有了往日的迷茫与挣扎,只剩下纯粹的、仿佛要将眼前这一切都彻底斩断的、冰冷的决绝。
她缓缓地走进会议室,每一步落下,都仿佛踩在了在场所有“大人物”的心脏之上。
她甚至没有看那位被她踢到墙上,用以强行压制三方愤怒的工具人“利齿”。
她只是走到那面巨大的白板前,看了一眼上面那依旧毫无进展的、充满了徒劳挣扎的线索网,然后,缓缓地转过身,用一种不带任何感情的、如同在宣读判决书般的冰冷语调,扫视着在场每一个噤若寒蝉的“精英”。
“我知道你们为何而来,我知道你们为何而停滞,现在,我只说一句。”
她顿了顿,那双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足以让任何人胆寒的、毫不掩饰的杀意。
“不想尽职尽责的——”
“滚。”
她扫视了一圈所有人。
“我不要任何理由,我只要你们破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