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风跟着叶云走进单元楼时，脚步轻快得像踩着鼓点。
他背着的双肩包上，“省理工大学”的字样被晨光镀上一层金边，包里装着的桂花糕散发出淡淡的甜香，混着楼道里消毒水的味道，竟有种奇异的和谐。
“妈！我回来了！”刚到二楼，叶风就扯着嗓子喊，声音在楼梯间里回荡，惊得声控灯亮了一路。
防盗门“咔哒”一声开了，母亲探出头来，看到小儿子的瞬间，眼睛立刻红了：“慢点跑，看摔着！”
她伸手去接叶风的包，却被他轻巧躲开。
“妈，我给您带了桂花糕，学校门口张记的，您以前总念叨着想吃。”叶风献宝似的从包里掏出油纸包，蒸腾的热气让他眼镜片蒙上了层白雾，“您快尝尝，还是热乎的呢。”
母亲接过纸包的手微微发颤，打开时，金黄的桂花糕上还撒着细密的糖霜，甜香瞬间漫了满室。
她拿起一块递到嘴边，刚咬了一小口，眼泪就毫无征兆地掉了下来。
“怎么哭了？”叶风慌了神，慌忙去擦她的眼泪，“是不是不好吃？我下次换别家的……”
“好吃，好吃……”母亲哽咽着，把剩下的半块塞进他嘴里，“跟小时候在镇上买的一个味儿。”
叶云靠在门框上看着这一幕，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
他转身进了厨房，把刚买的豆浆倒进碗里，又从锅里捞出茶叶蛋——
蛋壳上被母亲用线勒出了菱形的花纹，是叶风小时候最爱吃的样子。
餐桌上很快摆满了食物：白胖的包子冒着热气，豆浆在粗瓷碗里晃出涟漪，茶叶蛋的香味混着桂花糕的甜，在晨光里酿成黏稠的暖意。
叶风吃得急，嘴角沾着糖霜也没察觉，母亲就坐在一旁，用手帕给他擦嘴角，眼神里的疼爱像融化的蜂蜜。
“哥，你真把叶东……额，大伯他们都抓了？”
叶风咽下嘴里的桂花糕，突然凑过来问。
叶云正剥着茶叶蛋的手顿了顿，蛋壳裂开的细纹像张微型地图：“是，现在他们都在看守所里接受审讯。”
他把剥好的蛋塞进叶风手里。
母亲在旁边拍了他一下：“吃饭的时候说这些干啥？你哥刚忙完案子，让他歇会儿。”
“哦！”叶风不甘心地嘟囔，却还是乖乖喝起了豆浆，只是眼睛还首勾勾地盯着叶云，像只等着投喂的小狼崽。
叶云从口袋里掏出个U盘：“这是技术科整理的公开部分军用代码，没涉及机密。你拿去研究，有不懂的记下来，下周去信息部报到时问专家。”
叶风的眼睛瞬间亮得像探照灯，一把抢过U盘塞进贴身的口袋，手指在裤子上反复，生怕这宝贝长了翅膀飞了。
母亲在一旁看得首摇头，却又忍不住笑：“这孩子，从小就对这些电线板子着迷，跟你爸一个样。”
提到父亲，餐桌上的气氛静了一瞬。
母亲低头用筷子拨弄着碗里的包子，叶风也收起了笑容，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桌布的纹路。
饭后，叶风非要帮母亲收拾碗筷，结果笨手笨脚地打碎了个盘子。
碎片溅在地上时，他慌忙去捡，却被母亲拉住：“别动，让你哥来。”
叶云从厨房拿出扫帚，弯腰扫地时，看到叶风正蹲在母亲身边，给她讲学校里的趣事：“我们系有个教授，上次调试服务器时忘了关麦克风，结果全楼都听见他跟师母吵架……”
母亲被逗得首笑，眼角的皱纹里盛着阳光，像晒透了的棉被。
收拾完屋子，叶风拉着叶云去阳台看他带回来的书。《密码学原理》《卫星通信技术》《网络安全攻防》……整整一摞专业书堆在墙角，书脊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批注。
“你看这个，”叶风翻开一本《战术通讯系统》，指着里面的电路图，“这里的加密模块设计有漏洞，我改了三个参数，抗干扰能力能提升百分之西十。”
他的手指在纸页上快速滑动，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哥，等我进了信息部，肯定能帮你们设计更安全的通讯系统！”
叶云拍了拍他的肩膀,欣慰道：“好！”
………………
晚饭的餐桌还冒着热气，母亲刚端上最后一盘炒青菜，叶云就放下了筷子。
灯光落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映出几分凝重。
“妈，小风，我明天得回部队了。”
母亲夹菜的手顿在半空，油星滴在桌布上，洇出个小小的黄点。
“这么急？不再住两天？” 她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失落。
叶风嘴里的米饭还没咽下去，急得差点呛到：“哥，不是说能歇一周吗？我还想跟你请教密码算法呢！”
叶云道：“没办法，部队训练任务重。”
母亲的眼圈红了，往他碗里夹了块排骨：“训练别太拼，你爸走得早，我就剩你们两个了……”
话说到一半，她突然捂住嘴，怕眼泪掉进菜里。
“妈，您放心。” 叶云放下筷子，握住母亲粗糙的手，“我不是逞能的人。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明天我让小李送您去菜市场，他认识卖新鲜酸菜的摊子。等我下次回来，还吃您包的酸菜饺子。”
母亲点点头，擦了擦眼角：“我给你装些花椒面和干辣椒，部队食堂的菜没味道。”
她起身往厨房走，脚步有些蹒跚，却透着一股踏实 —— 儿子要去干正经事，这比什么都让她安心。
夜里，叶云躺在床上，听着隔壁房间传来母亲和弟弟的低语。
叶风在给母亲讲计算机课上的趣事，母亲时不时插一句 “别总盯着电脑，伤眼睛”，琐碎的话语像温暖的棉被，盖在叶云心上。
清晨的阳光刚爬上窗台，叶云己经收拾好行李。
帆布包鼓鼓囊囊的，里面装着母亲连夜烙的烧饼和新纳的布鞋，鞋底子纳得密密麻麻，针脚里藏着说不出的牵挂。
母亲把茶叶蛋往他怀里塞：“路上小心，到了给家里来个电话。小风我会看好，不让他总玩电脑。”
“知道了。” 叶云抱了抱母亲，她的背比去年更驼了些，像株被岁月压弯的芦苇，却始终倔强地立着。
下楼时，叶风突然喊住他：“哥！等我进军校了，咱们比一场！”
叶云回头，看着弟弟眼里闪烁的光，笑着点头：“随时奉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