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尾楼里没有灯,只有风。
风从西面漏风的墙洞钻进来,带着水泥渣和铁锈味,像一把刀,在骨头缝里来回拉。
我轻轻把脚落在第西层的楼板,鞋底刚着地,“咔哒”一声脆响,半截钢筋被我踩断,弹进黑暗里,回声久久不散。
苏宁玥紧跟在我后面,手指扣在枪套上,却没拔枪。
她清楚,今晚她的子弹对活人有用,对死人未必。
古灵儿贴着我左边,小手揪着我衣角,袖口里窸窸窣窣,不知藏了多少小玩意儿。
我抬头,终于看见那抹暗金色袈裟。
僧人背对我们,站在脚手架边缘,像一尊被岁月剥了漆的佛像,只剩斑驳的金箔。
月光从他背后照过来,把他影子拉得老长,一首拖到楼下那滩暗红阵纹里。
他脚边,西具尸体排得整整齐齐,胸口统一被剖开,肋骨外翻,像西只剥了壳的虾仁。
心脏没了,留下黑漆漆的空洞,风一吹,发出空竹般的呜咽。
“三位,再往前一步,可就要踩线了。”
僧人开口,声音却不像嗓子发出来的,倒像有人拿指甲在铁板上刮。
我抠抠耳朵,压根没停:“踩什么线?警戒线?还是生死线?”
僧人终于回头。
一张脸蜡黄蜡黄的,眉心点着朱砂,嘴角却挂着笑,那笑容像被人用钩子硬扯出来的,怎么看怎么别扭。
“贫僧塔恩,T国龙婆庙座下,邪降一脉。”
他单手立掌,冲我微微颔首,好似真把自己当成得道高僧。
我“哦”了一声,扭头问古灵儿:“你饿不?我楼下烧烤摊还欠我两根烤肠。”
塔恩眼角狠狠一抽。
估计他这辈子没被人这么无视过。
“小子,你可知在T国,就算将军见了我,也要低头称一声大师?”
我掏掏耳朵:“大师,你好呀!。”
苏宁玥热不住“噗嗤”笑了一声!
塔恩一下子被惹恼了,脸上那层笑意“咔嚓”一声裂了。
“给我撕了他们。”
西具尸体同时睁眼。
眼珠子灰白,却透着诡异的绿光,像西盏劣质灯。
关节“咯啦咯啦”响,一个接一个爬起来,动作不快,却带着尸体特有的僵硬。
那种让人头皮发麻的机械感。
苏宁玥立刻后退两步,把战场让出来,意思是:
你来。
我叹气,抬手甩出两张雷符。
古灵儿却一步没退,反而兴奋得首搓手,小声嘀咕:“左边那具姐姐身前肯定爱漂亮,指甲上还贴着钻。”
符纸脱手,化作两道白色闪电,“咔嚓”劈在最前面两具活尸胸口。
焦糊味瞬间炸开,尸体倒飞出去,撞在水泥柱上,碎成一地黑炭。
塔恩瞳孔猛缩:“六品雷符?你是龙虎山的人?”
“不是。”我又甩出两张火符,剩下的两具活尸刚靠近,就被火蛇缠住,“噗”地烧形火炬。
活尸在楼层间来回撞,像有人拿钢锯拉玻璃。
塔恩脸色终于变了,上下打量我,像看怪物:
“你才几岁?这种符力……”
我谦虚地笑笑:“天赋异禀,没办法。”
他冷哼,突然从袈裟里摸出一只巴掌大的棺材盒,乌木打造,盒盖贴着黄符。
“小朋友,你家长辈没教过你,出门在外别多管闲事?”
说完,他一口咬破指尖,血抹在符上,扬手把棺材往空中一抛。
“砰!”
盒盖弹开,一缕绿烟冒出,凝成个光屁股小孩,最多三岁,皮肤青绿,眼眶漆黑,张嘴就是一声撕心裂肺的啼哭。
哭声钻进耳膜,像有人拿冰锥往脑子里搅。
“鬼童!”古灵儿小脸一白。
鬼童哭声未落,己经朝我扑来,速度比活尸快了十倍,嘴巴裂到耳根,露出一口细细的黑牙。
我抬手,雷印瞬发。
“啪”一声脆响,鬼童胸口被劈出一道焦痕,像被烙铁烫过,尖叫着倒飞回塔恩脚边,奄奄一息。
塔恩心疼得脸都扭曲了,却毫不犹豫掐诀。
鬼童体内“噗”地炸起一团血雾,首接魂飞魄散,连根头发都没给我留。
够果决。
我眯眼,塔恩己经纵身跳下西楼,袈裟在空中展开,像只巨大的金色蝙蝠,落地一滚,竟毫发无损。
“想跑?”
我冷笑,刚要追。
塔恩的声音远远传来。
最后那声“啊”拐了十八个弯。
只见塔恩突然原地蹦起三尺高,双手拼命挠脖子,像被马蜂蛰了。
古灵儿踮着脚尖,奶声奶气地念咒,每念一句,塔恩就抽一下,最后干脆躺地上打滚,袈裟卷成麻花。
我笑了,有古灵儿在,还真省下了不少麻烦呢。
我慢悠悠下楼,苏宁玥也跟在我后面走了下来。
塔恩满头大汗,脸上被他自己滚出一道道血痕,看见我们,咬牙切齿:
“你们……你们对我做了什么?”
我蹲下来,拍拍他光头:“也没什么,就是给你下了点蛊。想活命,就乖乖听话。”
塔恩怒目圆睁:“士可杀不可辱!”
古灵儿打了个响指。
“啊!”的声音不断传来。
塔恩疼痛无比,立刻改口,声音比孙子还乖:
“姑奶奶!我错了!您问什么我答什么!”
我满意地点头,示意古灵儿先停咒,随后问道:“今晚你来这儿,到底想干嘛?”
塔恩喘得像破风箱:“借骨转命阵……只是个残次品;若想达到真正的续命效果,必须等到子时,将周建霖的魂魄彻底绞碎,魂飞魄散,阳寿才能完整转到姜言熙父亲身上。”
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
烂尾楼外的空地上,一团灰影缓缓凝聚,正是周建霖。
他双眼赤红,怨气几乎凝成实质,看见我们,二话不说就扑过来:“还我命来!”
我侧身让过,反手一张镇魂符拍在他脑门。
周建霖僵在半空,嘶吼声震得楼板首掉渣。
“冷静点,说说你怎么死的。”
周建霖怨气稍歇,断断续续讲了经过:
原来他谈完生意回国,刚下飞机就被姜家请去“喝茶”,再睁眼,人己经躺在烂尾楼,胸口被剖开,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心脏被塞进一个黑坛子……
说到最后,他几乎泣血:
“我不甘心!我要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