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美国队长 3

2025-08-22 2784字 3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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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爆发的消息像野火般烧遍布鲁克林。

征兵海报贴满了街角的电线杆,红白蓝三色刺得人眼睛发疼。

布鲁克林征兵处的排气扇嗡嗡作响,却驱散不走闷热的空气,夏日的阳光灼烧着史蒂夫的后颈,汗水顺着后背滑落,浸湿了他单薄的衬衫。

史蒂夫站在队伍里第三次调整了靴子里的铅块——这次足足加了西磅,金属边缘磨得脚踝生疼。

“下一个!”

体检室的绿色门帘被掀开,走出来个满脸雀斑的男孩,正得意地挥舞着“1A”合格证。

史蒂夫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悄悄摸了摸左边口袋里的东西:一张浸过茶的旧报纸,能伪造年龄的黄渍;还有半块黄油面包,称重前吞下去能多算两磅。

“史蒂文·格兰特!”

泰莎·巴恩斯今天本该休假,她都计划好要去中央公园看秋海棠,连野餐篮都准备好了。

但当她刚换上淡蓝色连衣裙时,护士长就急匆匆推门进来:“史密斯太太急性阑尾炎发作,你能顶半天班吗?体检处缺人手。”

当军医的听诊器滑过史蒂夫后背时,他听见对方鼻腔里发出的嗤笑。

“肺里有湿啰音,锁骨间距不足16英寸。”冰凉的金属尺划过他突出的肩胛骨,“上帝啊,小子,你就连枪带都挂不住。”

泰莎正在隔壁隔间整理档案,钢笔突然在“既往病史”一栏顿住了。

这个笔迹——每个字母“t”收尾时微微上扬的弧度,和十二岁那年史蒂夫教她写花体字时一模一样。

她猛地掀开帘子,正好看见史蒂夫裸着上身站在体重秤上,嶙峋的肋骨随着呼吸起伏,脊椎骨节节分明。

“4F!下一位!”军医的印章重重落下。

史蒂夫弯腰穿鞋时,铅块从靴筒里滑出来,砸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整个体检室突然安静了半秒,他抬头时,正对上泰莎震惊的眼睛——她的白大褂口袋里还插着的钢笔,那还是去年他送的生日礼物。

傍晚的暴雨砸得屋檐嗡嗡作响。

泰莎把湿漉漉的体检表拍在史蒂夫家的餐桌上,震翻了桌子上的止咳糖浆。

“你疯了吗?”她的声音比窗外的雷声更尖锐,“他们会让你去扫厕所都是仁慈!”

史蒂夫用毛巾擦着金发上的水珠:“杜立特空袭死了五百人,他们需要所有能拿枪的人。”

“你需要的是支气管扩张剂!”泰莎抓起药箱砸进他怀里,玻璃瓶叮当作响,“上周暴雨天是谁咳得肺都要出来了?”

“那不重要——”

“不重要?”泰莎声音突然拔高,“你知道战地医院什么样吗?没有暖气的帐篷,截肢用普通钢锯,感染的人像柴火一样堆在走廊...”她的指甲掐进掌心,“你会死在那里的,史蒂夫·罗杰斯。”

沉默在雨声中膨胀,史蒂夫慢慢展开被雨水泡烂的伪造表格:“巴基被分到107步兵团了。”

泰莎的怒火突然凝固,她看见桌上摊开的报纸,头版照片里燃烧的珍珠港还在冒烟。

“所以呢?”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所以你要跟着去送死?”

史蒂夫用手指翻开素描本最后一页,那是张泛黄的照片:三个孩子站在摩天轮下,巴基大笑着搂住他和泰莎的肩膀,而瘦小的金发男孩正努力踮起脚,想要够到镜头。

“所有人都在为这个世界拼命,”他着照片边缘,“凭什么只有我不行?”

窗外,最后一片梧桐叶打着旋儿落在台阶上,远处港口的轮船拉响汽笛,又一批新兵即将启程。

巴基入伍前夜,布鲁克林的星空格外清晰。

两个男孩并排坐在屋顶上,啤酒瓶碰出清脆的声响,巴基的外套随意搭在肩上,月光照亮他的神情。

“听说法国妞儿最爱美国大兵。”巴基撞了下史蒂夫肩膀,“我给你带个巴黎媳妇回来?”

史蒂夫望着远处闪烁的灯光:“等你回来,我们一起去欧洲。”他举起酒瓶。

巴基大笑起来,那笑声惊飞了屋檐下的鸽子。

他忽然正色:“答应我件事。”

“嗯?”

“别学那些傻小子偷偷参军。”巴基的眼睛在黑暗里发亮,“泰莎会把我坟头哭塌的。”

史蒂夫捏紧了空酒瓶。

楼下窗前,泰莎攥着新织的羊毛围巾,月光把两个剪影投在砖墙上——一个高大挺拔,一个清瘦倔强。

她想起十二岁那年,巴基也是这样在屋顶宣布要当拳击手,而史蒂夫默默给他缝护齿套缝到凌晨。

围巾最终被塞进了巴基的行囊,夹层里藏着她手写的急救指南。

黎明时分的布鲁克林中央车站笼罩在铁灰色的雾气里,泰莎·巴恩斯把围巾又裹紧了些,靴尖不断轻叩着月台边缘,仿佛这样就能让时间走得更快些。

"嘿,小护士!"巴基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他穿着崭新的军装,领口别着第107步兵团的徽章,背包带勒在宽阔的肩膀上。

还没等泰莎转身,巴基就一把将她举起来转了个圈,她的小羊皮靴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看好咱们的倒霉艺术家,别让他被征兵处的人揍扁了。”

“放我下来!”泰莎捶打他的肩膀,却闻到哥哥军装上陌生的樟脑味——那是军需处统一发放的防蛀剂气味。

巴基大笑着把她放下时,她注意到他剃短的两鬓己经冒出青茬,像是初春的草芽。

蒸汽火车鸣笛时,史蒂夫不知从哪里冲了出来。

他金色的头发被汗水黏在额头上,把一个牛皮纸信封塞进巴基手里,泰莎瞥见素描纸的一角——那是去年夏天他们的合影,照片里巴基的冰淇淋弄脏了她的新裙子,而史蒂夫正弯腰帮她擦拭裙摆。

“圣诞节前要回来!”史蒂夫的声音淹没在蒸汽的嘶鸣中,巴基做了个夸张的敬礼动作,军装袖口露出泰莎昨晚偷偷缝进去的护身符。

当列车变成远方的一个黑点时,泰莎才发现自己的指甲己经陷进了掌心。

她转向史蒂夫,发现他正望着铁轨尽头出神,阳光穿过他睫毛投下的阴影,像照片底片上细密的划痕。

“我还是不会道歉。”泰莎突然说。

“我知道。”

“但如果你敢死在我前头,”她拽住他单薄的衣领,“我就把你那些素描全卖给废品站,连巴基藏在床底下的那叠也不留。”

史蒂夫笑了起来,眼角的纹路像被指尖轻点的水面,一圈圈荡漾开去。

泰莎突然发现,这个总是被病历本定义的男人,眼睛比所有健康人都要明亮,像是把整个大西洋的蓝都装了进去。

远处传来报童尖利的叫卖:“号外!号外!珍珠港遭袭!”泰莎看见头版照片上冲天的黑烟。

史蒂夫弯腰捡起被风吹落的报纸,崭新的纸页上,罗斯福总统的宣言墨迹未干:

【1941年12月7日——耻辱的一天】

雨滴开始密集地坠落,泰莎摸到口袋里的护士表——再过西十分钟,她就要去给新到的伤员换药。

而史蒂夫依然盯着铁轨尽头,仿佛能看穿风雪那头的欧洲大陆,他的背影单薄得像张纸,却绷首得像永不弯曲的铁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