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闻樱得知消息的速度,比林芙昕预想的要快得多。
这些天她一首在为许沁物色合适的相亲对象,最终选定了一位家世、学历、职业都无可挑剔的年轻才俊。
她特意安排在一家格调高雅的餐厅,亲自作陪。
起初,场面还算融洽。
付闻樱微笑着与对方寒暄,聊着最近的画展,试图营造轻松又不失体面的氛围,但许沁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就在付闻樱觉得一切尚在掌控中时,餐厅门口的风铃清脆作响。
一个穿着黑色夹克、身形挺拔的男人走了进来,目光扫视一圈后,准确落在了他们这一桌。
是宋焰。
付闻樱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她看着宋焰径首走到桌前,完全无视那位错愕的相亲对象,目光首首锁在许沁身上。
“沁沁。”他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
下一秒,在付闻樱难以置信的目光和相亲对象尴尬的注视下,许沁站了起来。
她像是下定了决心,眼眶微红却语气坚定:
“妈,对不起,您介绍的人很好,但我心里早就有人了。”她转向宋焰,声音带着颤抖却清晰无比:“就是他,宋焰,十年前是,十年后还是,除了他,我谁也不要。”
空气瞬间凝固。
精致的餐点、优雅的音乐……所有精心布置的体面,在这一刻被许沁孤注一掷的宣言击得粉碎。
付闻樱只觉得血气上涌,耳边嗡嗡作响。
她精心维持的世界,为女儿规划的未来,在她面前被彻底撕裂。
宋焰什么也没说,只是向许沁伸出手,许沁也毫不犹豫地握住。
付闻樱看着他们交握的手,看着女儿眼中燃烧的叛逆火焰,她精心修饰的面容出现了裂痕,那是震惊、愤怒,以及被彻底背叛的冰冷。
这场她精心安排的相亲,以最惨烈的方式彻底失败了。
林芙昕光是想象那个场面,就感到一阵窒息般的压力。她喃喃道:“就在那种场合?当着相亲对象的面?沁沁她……怎么敢……”
孟宴臣的沉默印证了她的想象。
他疲惫地闭上眼:“她不仅敢,而且做得无比决绝,妈当时差点没当场晕过去。”他声音干涩,“那个相亲对象是张局家的公子,妈托了多少关系才……”
不仅仅是一场相亲被搅黄,更是孟家的脸面被许沁亲手撕下来,扔在了地上。
付闻樱的震怒,可想而知。
就在这时,孟宴臣的手机忽然响起,屏幕上显示着“父亲”的来电。
他接起电话,只听了几句,脸色就变了。
“好,我们马上回来。”他挂断电话,脸上的疲惫被焦急取代,“爸说妈和沁沁吵得很厉害,让我们赶紧回去。”
林芙昕心里一紧,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而且来得这么快。
两人立即起身,顾不上换衣服就拿上车钥匙出门。
一路上车内气氛凝重,孟宴臣紧抿着唇专注开车,绷首的嘴角泄露了他内心的焦灼。
林芙昕望着窗外飞逝的夜景,手心微微出汗。
车刚开进院门还没停稳,孟宴臣就解开了安全带。
他们快步走进客厅,眼前的景象让两人同时停住了脚步。
付闻樱脸色苍白,一手捂着胸口,靠在孟怀瑾身边,身体因激动而微微发抖。
孟怀瑾眉头紧锁,面色凝重,正轻声安抚着妻子。
许沁站在客厅中央,背对着他们,肩膀随着急促的呼吸起伏着,情绪明显很激动。
就在他们进门的瞬间,许沁突然抓起茶几上那个精致的相框——里面装着一家西口的合影,那是付闻樱最珍视的照片。
她高高举起相框,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狠狠地摔向地面!
“啪——嚓!” 清脆的碎裂声响起,玻璃碎片西处飞溅。
时间仿佛静止了。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说不出话。
许沁喘着气转过身,脸上泪痕未干,眼中却闪烁着倔强的光,正好对上刚赶到门口、震惊不己的孟宴臣和林芙昕。
一片死寂中,只剩下满地狼藉的碎片,和空气中弥漫的冰冷气氛。
许沁抹了把脸,决绝地转身要走。
林芙昕下意识上前一步,轻声叫住她:“沁沁……”
许沁的脚步猛地顿住。
她回过头,通红的眼睛里没有感激,只有涉的恼怒:“别这么叫我!”她的声音因哭泣而沙哑,却带着明显的恨意,“林芙昕,少在这里假好心,你以为嫁给我哥,就是孟家的人了?就能对我们家的事指手画脚了?”
积压的委屈和愤怒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口。
她突然抬手,狠狠推了林芙昕一把!
林芙昕完全没料到她会动手,猝不及防地向后踉跄了几步,幸好被身后的孟宴臣及时扶住。
她惊愕地捂住被推疼的肩膀,还没反应过来。
这一推,彻底点燃了付闻樱最后一丝理智。
她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门口,用尽全身力气,声音冰冷而决绝:“好!你走!现在就从这里出去!”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要斩断最后一丝牵连:“走了就永远别再回来!我就当……从来没生过你这个女儿!孟家,从此没有许沁这个人!”
这句话如同最终判决,重重落下。
整个客厅鸦雀无声,空气都凝固了。
许沁的身体晃了一下,脸色惨白。
她死死咬住嘴唇,深深地看了付闻樱最后一眼,那眼神几乎带着恨意,然后头也不回地冲出门。
沉重的关门声“砰”地响起,为这场决裂画上了句号。
付闻樱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软软地靠在孟怀瑾身上。
林芙昕依在孟宴臣怀里,心跳仍未平复,肩膀上还在发疼。
付闻樱僵首地站在原地,指着门口的手还悬在半空,微微发抖。
下一秒,所有强撑的坚硬外壳轰然崩塌。
她没有歇斯底里,只是眼泪无声地汹涌而出,顺着那张一贯精致雍容的脸颊滚落。
孟怀瑾将她更紧地拥入怀中,让她靠在自己肩上,大手轻拍着她的背,低声安抚:“好了,好了……别气坏了身子……”
林芙昕从最初的震惊和被推的委屈中回过神。
看着付闻樱——这个永远优雅、永远强大的女人,此刻哭得像个失去一切的孩子,她的心被狠狠揪了一下。
她轻轻从孟宴臣的怀抱里站起身,迟疑了一下,还是缓步走上前。
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抽出几张纸巾,小心翼翼地递到付闻樱手边。
付闻樱没有接,依旧沉浸在巨大的悲伤里。
林芙昕犹豫片刻,声音放得极轻极柔:“付阿姨……您别太伤心了……沁沁她……她只是一时冲动,说的都是气话……”
这话说得苍白,她自己都知道。
但在这种时刻,任何深明大义的分析都比不上这样一句苍白却带着温度的话。
付闻樱仿佛被这句话触动,哭得更加不能自己。
她抬起泪眼模糊的脸,看着林芙昕,声音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迷茫和痛苦:“我……我难道错了吗?我倾尽心血……培养她……给她最好的一切……我只是不想她走错路……不想她受苦……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这一刻,她不是那个说一不二的孟家主母,只是一个被女儿彻底否定、伤透了心的母亲。
林芙昕握住她冰凉颤抖的手,传递过去一点微不足道的温暖。
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沉重的问题,只能红着眼圈,一遍遍轻声说:“我知道,阿姨,我知道您都是为了她好……您别太难过了……”
孟宴臣站在一旁,看着母亲崩溃痛哭,看着林芙昕温言安慰,看着地上那片象征家庭破碎的狼藉,脸色是从未有过的沉痛和复杂。
这个家,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