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芙昕刚下飞机,拖着行李箱站在纽约机场的到达大厅,立刻拨通了孟宴臣的电话。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起,听筒里传来孟宴臣带着睡意的声音:“到了?”
“嗯,刚到。”听到他沙哑的嗓音,林芙昕心头一暖,“吵醒你了?”
电话那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他坐起身:“没事,本来也没睡熟。”
林芙昕能想象到他靠在床头、开了台灯的样子。
她这边是明亮的午后,而他那边应是深夜。
“纽约天气怎么样?”他问。
“特别好,”她看着窗外湛蓝的天空,“比想象中暖和。”
“行李都拿到了?”
“嗯,就等去公寓了。”她顿了顿,“就是…有点想你了。”
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孟宴臣的声音清晰了些:“我也是。”
林芙昕鼻子微酸,赶紧换话题:“对了,飞机上遇到个中国留学生,人特别好……”
她絮絮叨叨说着路上的事,孟宴臣安静听着,偶尔应一声。
首到广播提醒乘客别忘行李,她才发觉说了快二十分钟。
“你先去安顿吧,”孟宴臣说,“晚点再聊。”
“好,”林芙昕轻声应道,“你快睡吧。”
挂了电话,她看着手机屏幕上两人的合照,深吸一口气,推着行李向出口走去。
电话那头,孟宴臣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却没有了睡意。
纽约的秋天来得猝不及防。
林芙昕裹紧风衣,抱着厚厚的乐谱穿过学院铺满落叶的庭院时,手机却突然在口袋里震动起来。
屏幕上跳动着孟宴臣的名字,此刻国内应该是深夜。
她立刻接起,声音带着点雀跃:“这么晚还没睡?”
“刚做完数据。”他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背景很安静,“在做什么?”
“刚从琴房出来,被曲子折磨了一天。”她夸张地叹了口气,走到路边长椅坐下,“你呢?又被数据困住了?”
“嗯,卡在最后一步。”孟宴臣顿了顿,“不过听到你声音,好像好点了。”
林芙昕嘴角弯起来,看着路灯下自己呼出的白气:“跟你说个有趣的事,今天专业课,教授说我弹的肖邦‘像裹了层糖衣的炮弹’。”
“糖衣炮弹?”孟宴臣低笑,“这评价…很独特。”
“他说我技巧没问题,但太甜了,少了点忧郁和挣扎。”她拨弄着乐谱边缘,“我有点不服气,可回来自己听录音,发现好像…他说得对。”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芙昕,”孟宴臣的声音很温和,“你记得大二那次辩论赛吗?你抽到的辩题是‘苦难是否成就艺术’。”
林芙昕微微一怔。
她当然记得,当时她引经据典慷慨激昂地论证“苦难是艺术的养分”,还拿了最佳辩手。
“你现在弹得‘甜’,是因为你还没尝到真正的苦。”他的声音透过听筒,清晰的传到林芙昕的耳朵里,“但没关系,纽约会教会你的,等你尝过了,你的糖衣下面,自然会有炮弹。”
林芙昕握着手机,远处传来学生模糊的小提琴声,呜咽着融入纽约的景色中。
她忽然觉得,这相隔十二小时的时空,被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拉得很近。
“孟宴臣,”她轻声说,“我好像有点想明白了。”
“想明白什么?”
“为什么隔着这么远,我还是觉得你在我身边。”她仰头看着异国陌生的天空,“因为你总能看到我还没看到的东西。”
电话那端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因为你的路,我一首都看着。”
孟宴臣第一次飞纽约是在圣诞节前。
十二小时的航程里,他时不时摸摸背包里的礼物——林芙昕提过的那家老字号点心。
飞机落地时,纽约正飘着雪。
他拖着行李箱站在航站楼里,隔着玻璃,一眼就看见林芙昕踮着脚在接机口张望。
她戴着毛线帽,鼻尖冻得通红,手里还举着块有点歪的纸牌,上面用彩笔写着“欢迎孟同学”。
他快步走过去,林芙昕一转头看到他,眼睛瞬间亮了。
“你怎么——”她话没说完,就被孟宴臣一把抱进怀里。
熟悉的气息混着机场的寒意涌来,她这才真切地感觉到,他真的来了。
“牌子有点丑。”孟宴臣在她耳边说,声音带着笑意。
林芙昕捶了他一下:“我做了好久呢!”
他松开她,摸了摸她冰凉的脸颊:“等多久了?”
“也就两小时吧。”她笑嘻嘻地挽住他的胳膊,“走,带你去吃我说过的那家超棒的汉堡!”
出租车上,林芙昕叽叽喳喳说着这半年的新鲜事。
孟宴臣安静地听着,目光落在她比视频里明显瘦了些的脸上。
她突然停下,伸手戳戳他眉心:“别这么严肃,孟同学,笑一个?”
他握住她的手指:“瘦了。”
“肯定是练琴太投入嘛。”她顺势靠在他肩上。
车窗外,纽约的街景飞速掠过。
孟宴臣看着这个陌生的城市,突然理解了林芙昕电话里说的“像在做梦”——此刻抱着真实存在的她,他才觉得,这一万公里的距离,真的缩短了。
但是他这一次没有待多久就离开了。
然后又是一个纽约的冬天,这里的冬天总是来得又急又猛。
林芙昕刚结束学校的晚间练习,抱着琴谱踩着积雪回到公寓楼下时,发现路灯下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脚步一顿,以为自己看错了——孟宴臣三天前才在视频里说这周有个重要项目,根本抽不开身。
可那个挺拔的轮廓,那件深灰色大衣,分明就是他。
“宴臣?”她试探地喊了一声。
那人转过身,确实是孟宴臣。
但他的样子让林芙昕心头猛地一沉:眼下的青黑浓重,下巴冒出了胡茬,整个人透着说不出的疲惫。
更让她惊愕的是,他手里没有行李箱,只拎着一个皱巴巴的公文包。
“你怎么…”她快步走过去,连雪钻进靴口也顾不上了,“出什么事了?”
孟宴臣的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他只是伸手接过她怀里的琴谱,指尖冰凉。
“先进去吧。”他最终只低声说了这么一句。
公寓里暖气很足,孟宴臣却似乎还在微微发抖。
林芙昕给他倒了杯热茶,坐在对面,耐心地等着。
“是沁沁。”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她…出事了。”
林芙昕心一紧:“出事了?怎么了?什么时候的事?”
“三天前。”孟宴臣双手紧握着茶杯,指节发白,“她和那个男孩—宋焰的事…被妈发现了,不止是恋爱,他们…”他顿了一下,艰难地说,“…发生了关系,沁沁才高三,还没成年。”
林芙昕倒吸一口凉气:“天啊…那…那要不要报警?”她立刻想到最严重的后果。
“报了。”孟宴臣露出一丝苦涩的笑,“但是沁沁在家里…闹自杀。”
林芙昕被惊得说不出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