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这天,清晨的阳光都感觉格外清透。
校门口挤满了送考的家长,空气里都飘着若有似无的紧张感。
付闻樱难得穿了件浅色旗袍,正和林母低声说着话,孟父和林父站在稍后一步,手里拿着矿泉水和小风扇,目光时不时投向考场入口。
“准考证带了吗?”付闻樱第三次确认。
孟宴臣点点头,视线却不由自主地在攒动的人头里寻找。
忽然,衣袖被轻轻拽了一下——
“这儿呢!”林芙昕灵活地从人缝里钻出来,额前几缕碎发被汗微微濡湿。
她今天扎了个精神的高马尾,马尾上的发绳上还坠着两颗小小的星星,在阳光里一闪一闪。
“加油。”孟宴臣递过去一支薄荷糖,声音不高。
“你也是!”林芙昕接过糖,眼睛笑成了弯月。
远处,肖亦骁特有的大嗓门极具穿透力地响起:“老孟!小昕!这边儿!”他像个旗手似的,把准考证挥得哗哗响,“考完火锅走起啊!说定了!”
三人随着涌动的人流,走向各自不同的考场,背影很快便融入了那片喧闹的彩色里。
家长们站在原地,目光追随着孩子,首到最后一个身影消失在教学楼的转角。
最后一门考试结束的铃声终于响起,安静的校园瞬间被巨大的欢呼声浪淹没。
林芙昕随着人潮涌出教学楼,远远就看见肖亦骁像个地标似的杵在校门口的雕像下,正手舞足蹈地跟孟宴臣比划着什么。
孟宴臣难得地没嫌弃他聒噪,侧脸线条柔和,嘴角只有带着一丝卸下重担后的轻松笑意。
“小昕!这儿!快点儿!”肖亦骁眼尖,跳着脚挥手,“饿死我了!感觉能吃下一头牛!”
家长们也纷纷围拢过来。
付闻樱破天荒没理会肖亦骁的大嗓门,语气温和地问:“考完了,想去哪儿放松一下?”
“火锅!”肖亦骁抢答,“我知道新开的那家——”
“好,”孟父笑着截住他的话头,“今天都听你们的。”
林芙昕悄悄看向孟宴臣,发现他恰好也看了过来。
阳光穿过头顶茂密的树叶在他脸上投下,将那个浅浅的笑容映得格外清晰生动。
“走吧。”他轻声说,很自然地伸手接过了她手里拿着的笔袋。
三个年轻的身影并排走在前面,步履轻快,家长们含笑跟在后面。
林芙昕听见妈妈带着感慨对付阿姨说:“孩子们……真是一眨眼就长大了啊。”
街边的树树叶沙沙作响,仿佛在为这场青春的盛大落幕鼓掌。
火锅店里,红油锅底咕嘟咕嘟翻滚着,蒸腾的热气给玻璃窗蒙上了一层白雾。
“干杯!”肖亦骁高举着冰镇可乐,杯子撞在一起叮当作响,“解放万岁!”
林芙昕小口啜着冰凉的酸梅汤,那沁人的凉意一路滑下,仿佛把连日来的疲惫都冲淡了些。
她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对面的孟宴臣——他难得地放松靠着椅背,袖口随意地卷到手肘,露出线条清晰的小臂。
“老孟,你绝对想不到我带了啥!”肖亦骁一脸神秘,从背包里摸出个塑料袋,“噔噔噔噔——烟花!等会儿河边走起!”
孟宴臣眉头一皱:“市区禁止燃放…”
“就这一回嘛!高考完了还不许疯一下?”肖亦骁双手合十,耍赖似的。
林芙昕看着两人拌嘴,忽然察觉到孟宴臣眉宇间那层惯常的紧绷感消失了。
在火锅氤氲的热气里,他望过来的眼睛亮晶晶的:“想去吗?”
玻璃窗模糊地映出三张年轻的笑脸,被火锅热气蒸得红扑扑的。
这一刻,习题册、考试铃都远去了,只剩下火锅的喧腾和他们纯粹的、无所顾忌的青春。
夜色中的河岸安静得温柔,微凉的风裹着的水汽拂过脸颊。
“哎!你小心点儿!”林芙昕看着肖亦骁手忙脚乱地捣鼓烟花,忍不住笑出声。
孟宴臣站在她身侧半步远的地方,手里拿着打火机:“让他自己折腾去。”语气听着嫌弃,眼底的笑意却藏不住。
“嗤——”
第一支烟花尖啸着窜上夜空,“嘭”地炸开一片绚烂的金色光雨。
肖亦骁兴奋地蹦起来手舞足蹈,脚下不稳差点栽进河里,被孟宴臣眼疾手快地一把薅住后衣领。
“快看那边!”林芙昕突然指向河对岸。
远处的河堤上,不知是谁放起了孔明灯,暖黄的光点正一盏接一盏,慢悠悠地升上夜空,与这边璀璨的烟花交相辉映。
“许个愿吧。”孟宴臣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边,声音轻得几乎被潺潺水声盖过。
林芙昕闭上眼睛。
耳边是肖亦骁大呼小叫的笑闹,鼻尖萦绕着淡淡的硝烟味儿,还有…孟宴臣身上传来的、熟悉的清冽松木气息。
当她再睁开眼时,正好撞进孟宴臣的目光里。
最后一支烟花在他们头顶轰然绽放,瞬间点亮了他脸上欲言又止的神情。
河面安静地倒映着漫天星光,也映着三个紧挨着的年轻身影。
这一刻的宁静与圆满,仿佛足以抵消所有为备考熬过的夜、流过的汗。
“砰——”
最后那朵烟花的光华还未散尽,河堤尽头猛地射来一道刺眼的手电光柱!
“我靠!警察叔叔!”肖亦骁一个激灵,手里的烟花筒差点脱手,“完了完了完了!市区不让放啊!”
三人瞬间慌了手脚。
林芙昕几乎是本能地,一把抓住了孟宴臣的手臂。
“分开跑!”孟宴臣反应极快,反手就紧紧握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同时拽起还在发懵的肖亦骁,“老地方碰头!”
他们沿着河岸没命地狂奔起来,耳边只剩下呼啸的风声和身后隐约传来的警察喊声。
林芙昕的长发被风吹得散乱,发绳不知何时掉落在了草丛里。
转过一个急弯,孟宴臣猛地拉着她闪身躲到一棵粗壮的老树后面。
空间瞬间变小近,两人的呼吸急促地交缠在一起,近得几乎能看清对方睫毛。
“肖亦骁呢?”林芙昕压着嗓子问,心脏还在狂跳。
孟宴臣侧耳听了听远处越来越近的追赶脚步声,紧绷的嘴角忽然向上弯了一下:“听这动静,八成是被重点关照了。”
一道手电光柱唰地从树前的地面扫过,两人立刻屏住呼吸,身体紧贴着粗糙的树干。
等那脚步声和光亮渐渐远去,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他们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彼此的手,还紧紧地、牢牢地握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