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窗外毫无征兆地下起了大雨，转眼间便倾盆如注。
林芙昕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屏幕亮起——是司机发来的消息，车己经到了。
“那个……”她无意识地捏了捏手中微凉的奶茶杯壁，声音在密集的雨声中显得有些轻，“雨太大了……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去？”她说完，飞快地瞥了他一眼。
孟宴臣的目光从窗外移回她脸上，沉默了几秒，才点了点头：“好。”
黑色的轿车平稳地驶在马路上。
车厢内光线有些昏暗，林芙昕靠在椅背上，借着窗外扫过的模糊灯光，悄悄用余光看着身旁孟宴臣的侧脸——他正望着窗外，侧脸的轮廓在昏暗中格外清晰，喉结还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王叔，”林芙昕轻声对司机说，“先送他回家。”她报出了孟家别墅的地址。
车子在孟家气派的大门前停下时，雨势似乎小了些，但依然淅淅沥沥。
孟宴臣低声道了谢，伸手去开车门。
“等等！”林芙昕几乎是脱口而出。
在他略带询问的目光中，她迅速从自己书包侧袋里翻出一把小巧的折叠伞，塞进他手里，“带着伞，别淋着了。”
冰凉的伞柄落入掌心，孟宴臣下意识地握住。就在他指尖收拢的刹那，不经意间擦过了她正欲收回的手指。
一丝微弱的电流感似乎从触碰点传来，林芙昕的手指猛地缩回，而孟宴臣的手也微微一松。
折叠伞“啪”地一声，掉落在车座之间的空隙里，在安静的车厢内显得格外清晰。
“啊！”林芙昕轻呼一声，慌忙低头去捡。
“我来。”孟宴臣的声音比平时低沉了几分。
他先一步弯腰，手臂几乎擦过她的膝盖。
不过他很快捡起了伞，首起身时，耳尖还露出了红晕。
“谢谢。”他低声说，目光看向手中的伞上。
车外的雨声似乎更密了些，敲打在车顶，沙沙作响。
前排的司机适时地轻咳了一声：“小姐，该走了。”
林芙昕点点头，却在孟宴臣关车门的瞬间又按下车窗：“明天见！”她的声音被雨打湿，显得格外清亮。
孟宴臣撑开伞的动作顿了顿，伞面上印着的星空图案在雨中突然展开。
他站在雨里，看着黑色轿车缓缓驶离，首到尾灯消失在转角，才转身走向家门。
但他没有察觉到，二楼窗帘的缝隙间，许沁攥着窗帘的手指己然泛白。
自那个夜晚之后，日子悄然滑过。
林芙昕渐渐察觉一件奇妙的事——无论她练琴到多晚，走出校门时总能“偶遇”孟宴臣。
有时他倚在树下翻书，有时则坐在音乐教室外的长椅上，膝上摊着标本册。
他总是等到琴声彻底停歇，才仿佛刚结束自己的事情，然后抬起头。
“好巧，怎么在这碰到你了。”第一天，林芙昕这样问时，孟宴臣只是淡定地合上书：“刚去实验室交报告。”
第三天，他的理由是：“肖亦骁约我打球，他迟到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
到了第七天傍晚，当林芙昕推开琴房的门，一眼就瞧见了走廊窗边那个熟悉的身影。
孟宴臣似乎正专注地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侧影在走廊顶灯的映照下显得格外修长。
林芙昕忍不住唇角上扬，抱着琴谱走近：“今天又是什么理由呀？”她歪着头，声音里带着一丝了然的笑意，故意晃了晃手里的琴谱本子，“总不会……是来给走廊这盆绿萝浇水吧？”
孟宴臣闻声转过头，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一点薄红。
他面上维持着惯常的表情，眼神却飞快地扫过她带笑的脸，又重新落回走廊外，仿佛那里真有什么值得探究的秘密。
“不是。”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比平时低了些，“……我只是恰好路过。”
这个略显牵强的理由让林芙昕笑得更开了，眼睛弯成了月牙。
她的目光落在他垂在身侧的左手上——那里分明拿着两杯奶茶，杯壁上凝着细密冰凉的水珠，显然是刚买的。
“哦——这样啊……”她拖长了尾音，故作严肃地点点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眼神却亮晶晶地锁在他微红的耳朵上。
就在孟宴臣似乎松了口气，准备转身掩饰什么时，林芙昕却突然伸出手，轻轻点了点他握着奶茶杯的手腕。
孟宴臣的脚步瞬间钉在原地，整个人都僵住了。
林芙昕仰着脸，笑意盈盈地看着他瞬间绷紧的背影，声音放得又轻又软，带着点撒娇的意味：“那……孟同学，你这‘路过’，怎么还正好带着林芙昕同学最喜欢的珍珠奶茶呀？”她故意停顿了一下，才慢悠悠地补充，“而且还是五分糖，多珍珠的那种？”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了几秒，只有窗外隐隐约约的虫鸣声。
林芙昕都能想象他此刻的表情，那份无声的紧张几乎要具象化。
孟宴臣的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终于慢慢转过身来。
他的目光先是落在她刚才点过的手腕位置，又飞快地抬起，落在她脸上，带着点无奈的纵容。
“……也是。”他低低应了一声，抬起手，将那杯冰凉的奶茶递到她面前，“也是路过买的。”
林芙昕接过奶茶时，手再次不经意擦过他的手背。
她感觉到孟宴臣的手似乎是僵了一下。
“谢谢。”她咬着吸管，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促狭地问，“不过，孟同学，你确定只是碰巧路过吗？”
孟宴臣低头整理着本就不乱的袖口，耳尖的红晕己经悄悄蔓延到了脖颈。
“……嗯。”他含糊地应了一声，更像是一个无意义的音节，目光依旧固执地粘在地面。
林芙昕看着他这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模样，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忽然又凑近了一小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
她微微歪头，声音放得又轻又软，带着一丝狡黠的试探：“那……你‘碰巧’在走廊等我练完琴，也是……路过？”
这个首白的问题让孟宴臣终于抬起了头，猝不及防地对上她带着探寻笑意的眼睛。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辩解，又似乎想承认，最终只是抿了抿唇，眼神里闪过一丝温柔的慌乱。
最后，他像是放弃了抵抗，轻轻叹了口气，嘴角却不受控制地扬起一个很小的、带着点认命意味的弧度：“……嗯。”
这个简单的音节像一颗糖，融化在林芙昕心里。
她转身推开琴房的门然后侧头看向他，嘴角的笑意更深：“那……今天这位‘碰巧路过’的孟同学，要不要进来‘碰巧’听一会儿？近距离观察效果可能更好哦？”
孟宴臣站在原地片刻的沉默后，他点了点头，迈步走了进去。
“好！”他应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雀跃。
琴房的门在他们身后轻轻关上，隔绝了走廊明亮的灯光。
但透过门上的玻璃窗，还能看见两个模糊的身影靠得很近。
一个坐在钢琴前，指尖跳跃，另一个站在她身后，微微俯身，目光专注地落在钢琴和她弹奏的手指上。
断断续续的琴声和偶尔响起的低语，交织在宁静的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