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远徵大步的地踏入院中,眉宇间还凝着一丝未散的冷厉。
沈念之提着裙摆快步迎上:“可是出事了?”清丽的眉眼间难掩忧色。
指尖相触,宫远徵的眉头立刻蹙紧:“手怎么这样凉?”不由分说地脱下外袍裹住她单薄的肩头,语气带着责备,“不是让你在屋里等?”
沈念之任他拢紧衣襟,目光却固执地追着他:“你的暗哨都响了,我怎么可能安心?”
这话似春风化雨,霎时柔化了他眉宇间的棱角。
他轻叹一声,展臂将她往怀里带了带,半扶半揽地引着她往温暖的屋内走:“那也不许在风口傻等。”手拂过她单薄的衣衫,语气又急又疼,“身子才好些,若是再着凉……”
话音未落,袖角却被轻轻拽住。
沈念之停下脚步,仰头望进他眼底,声音虽轻却坚持:“我自己知道轻重,远徵,告诉我,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宫远徵对上她执拗的目光,无奈地放柔了声音:“进去说,外头寒气重。”他轻轻拢住她依旧冰凉的手,试图安抚。
沈念之微微抿唇,仍带着几分探究,却终是顺着他的力道迈进了门槛。
屋内烛火融融,驱散了春夜的寒意。
宫远徵将她安置在铺了软垫的圆凳上,转身倒了杯热茶塞进她手中:“先暖暖。”他自己也在旁边坐下,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点,似乎在斟酌该怎么说。
“今日去查探云为衫的底细,”他声音低沉了几分,“我潜入她房中暗阁翻找,不想宫子羽带着她和金繁、月公子突然闯入。”
沈念之握着温热的茶盏,指节微微收紧。
“我藏在帷幔后,亲耳听见他们承认云为衫是无锋细作。”宫远徵冷哼一声,眼中寒光闪过,“可惜被金繁察觉到了,仓促间只来得及放出暗哨,就被他们联手制住,点了穴道。”
“那你……”沈念之心头一紧。
“放心,”宫远徵打断她,眼中闪过一丝少年气的狡黠,“哥哥来得快,他们矢口否认见过我,情急之下,我咬破了舌尖——”他凑近了些,温热的气息拂过她耳畔,“哥哥对血气的敏锐,你是知道的。”
沈念之的目光立刻落在他唇上那抹细微的伤痕,指尖下意识地抚上他的唇角,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轻颤:“疼吗?”
宫远徵下意识舔了下伤口,却在她心疼的目光里摇头,故作轻松地扬起下巴:“这点小伤算什么?我可是尝遍百毒的徵宫……”
话未说完,一方手帕己轻轻按上他的唇。
“逞强。”沈念之眼圈微红,声音软软的,带着嗔意,“明明最怕苦药的人,偏要装英雄。”
宫远徵一怔,烛光摇曳间,那些被她偷偷塞蜜饯的记忆涌上心头。
他心头微热,握住她欲收回的手腕,轻轻按在自己心口的位置:“真的不疼。” 掌心下,他的心跳沉稳有力。
沈念之感受着他的心跳,稍稍安心,才又轻声追问:“后来呢?”
宫远徵眸色倏地转冷,指尖重重敲在茶案上:“后来?”他冷笑一声,带着压抑的怒气,“我们押着他们去长老殿对质!铁证如山,他们竟还敢砌词狡辩!”
他猛地顿住,胸膛起伏了几下,转头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
月光下,几片残花打着旋儿飘落。
“云为衫当场露了破绽,”他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沈念之倒吸一口凉气。
宫远徵转回头,烛火在他幽深的眸子里跳动:“你猜怎么着?宫子羽那蠢货,竟还豁出命去护着她!”他的指节捏得发白,语气满是讥讽与失望。
“远徵……”沈念之轻声唤他,带着抚慰的意味。
“那群蠢货!”宫远徵的怒火再次被点燃,声音冷得像冰,“竟在混乱中护着云为衫逃去了后山禁地!”他眸色阴沉如墨,“真是可笑至极,堂堂宫门执刃,被个无锋细作玩弄于股掌之间!”
沈念之默默伸手,覆上他因愤怒而紧握成拳的手。
宫远徵猛地一颤,却没有挣开,反手紧紧握住了她微凉的手指,仿佛从这触碰中汲取力量。
他忽然双手扶住沈念之的肩膀,迫使她正视自己。
烛光在他眼中跳跃,那簇火焰不再是单纯的愤怒,而是混合着某种孤注一掷的决心:“念之,”他的声音低沉而异常坚定,带着从未有过的沉重,“听着,很快,这一切就要结束了。”
沈念之望进他翻涌着复杂情绪的眼眸深处,那里有风暴,也有一种破釜沉舟的坚决。
他的指尖微微发颤,却将她握得更紧。
窗外,夜风卷过庭院,树叶沙沙作响,远处隐约的更鼓声,像是某种迫近的倒计时。
“什么……意思?”她轻声问,心头涌起强烈的不安。
宫远徵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手臂一收,将她轻轻拥入怀中。
他的心跳透过衣料传来,又快又重。
沈念之被他拥着,鼻尖萦绕着他身上熟悉的药草气息。
她感觉到他线条分明的下颌轻轻抵在自己发顶,低沉的声音透过胸腔的震动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们……将计就计,布了一个局,今日之事,是引子,也是契机。”
她心头巨震,猛地抬头,正撞进他幽深的眼睛里。
“哥哥己经秘密调集了所有精锐暗卫,”宫远徵的掌心滑下,紧紧扣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不容挣脱,带着一种近乎恳求的强硬,“念之,答应我!计划发动那日,无论外面发生什么,听见什么,都待在药房最深的密室里,一步都不要出来!”
沈念之望着他瞳孔中自己清晰的倒影,那目光里充满了不容置喙的保护欲。
这一刻,她无比清晰地意识到,眼前这个以前总爱对她撒娇耍赖的少年,早己在血与火中淬炼成了可以撑起一方天地的男人。
“……好。”她最终轻声应允,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却在心底无声地刻下后半句——除非,你也需要我。
宫远徵紧绷的身体终于松懈下来,如释重负般长长吐出一口气。
一滴汗珠顺着他的额角滑落,不偏不倚,正砸在两人紧紧交握的手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