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锵锵——”
喜庆的锣鼓声由远及近,在雪后的夜色中格外清晰。
“这外面怎么这么吵闹,是新娘子们到了吗?”沈念之坐在梳妆镜前,指尖拂过鬓角的碎发,铜镜映出她清丽的眉眼。
“是的,小姐。”身后的丫鬟青竹低声应道,手中的木梳顺着她乌黑的长发缓缓滑下,最后绾成一个精致的发髻。
待青竹梳妆完毕,沈念之扶着她的手站起身,裙摆如水般倾泻而下。
“带我去看看吧。”她轻声说道,眸中闪过一丝好奇。
“是。”青竹取来一件蓝色斗篷,仔细为她系好,又拢了拢领口,这才搀着她向门外走去。
庭院里,积雪在月光下泛着莹白的光。
“正是时候,雪也停了。”沈念之望着远处蜿蜒的灯火,唇角微扬。
“念之,念之——”清朗的男声从身后传来,宫远徵踏着大步快步走近,眉头微蹙,“这么冷的天,你怎么不戴上手炉?”
不等她回答,他便将一个手炉塞进她掌心,拿到手里的那一刻温热瞬间驱散了寒意。
“远徵,我才刚出来而己。”沈念之无奈一笑,指尖却不自觉地拢紧了手炉。
宫远徵的目光在她被冻得微红的脸颊上停留了一瞬间,忽然解下自己的貂毛大氅裹住她单薄的肩膀。
宫远徵望着她被斗篷绒毛簇拥的脸庞,眼底闪过一丝柔和,却又故作严肃道:“若是着凉了,我可不管了。”
沈念之轻笑,目光转向远处热闹的红绸与花轿,轻声道:“走吧,去沾沾喜气。”
“应该是沾不到了。”宫远徵唇角微勾,语气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这是为什么?”沈念之偏过头,眸中闪过一丝疑惑。
“他们一会儿可能都要被关进地牢了。”宫远徵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只是在谈论今日的天气。
“这是为何?”沈念之微微蹙眉,眼中浮现诧异,“既是宫门邀她们来的,为何还要把她们关进地牢?”
宫远徵低笑一声,眼底掠过一丝冷意:“可能有无锋的刺客混在其中,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他侧眸看向她,语气微缓,“所以,这喜气,怕是沾不成了。”
沈念之沉默片刻,远处的锣鼓声依旧喧闹,可那喜庆的红绸之下,暗藏的却是刀光剑影。
她轻叹一声:“原是如此……”
“走吧,回屋去,外头寒气重,待会儿又该咳嗽了。”宫远徵拢了拢她肩上的斗篷。
沈念之眉眼微弯,故意逗他:“这不是有徵公子在吗?还怕什么风寒?”
“呵!”宫远徵轻哼一声,指尖在她额前虚点一下,“上回是谁喝药时偷偷倒进花盆里的?那株茉莉可是枯了半月。”
“呀,被你发现了?”她眨了眨眼,故作无辜。
“下次再敢,我就熬双倍的量。”他眯起眼威胁,可眼底却浮着浅浅的笑意。
两人的身影渐渐隐入房屋深处,说笑声散在寒冷的风里。
远处,喜乐仍喧,红灯笼在雪地上投下晃动的影,像一场盛大却虚幻的梦。
他们刚踏入屋内,暖融融的热气便迎面扑来。
沈念之被这骤然升高的温度蒸得双颊泛红,忍不住伸手扯了扯领口,转头对宫远徵娇嗔道:“远徵,快帮我脱了大氅,热死了。”
宫远徵见她白玉般的脸颊染上绯色,就连鼻尖都沁出细汗,连忙伸手替她解开颈间的系带。
黑色大氅滑落的瞬间,他能闻到一缕她身上淡淡的茉莉香。
“这么怕热还非要出去看热闹。”他低声数落着,动作却轻柔地将大氅挂在衣架上。
沈念之自己也解下那件蓝色斗篷,随手往旁边一搭。
深黑与浅蓝的衣物在架子上交叠,在烛光下显得格外的和谐。
她舒了口气,鬓边几缕碎发被汗水黏在颊边,更添几分娇俏。
“这下舒服多了。”她眉眼弯弯地笑道,顺手将手炉塞回宫远徵手里,“这个也还你,再拿着我的手都要出汗了。”
“你呀!”宫远徵摇头轻叹,眼底却漾着化不开的温柔。
“对了,我下午特意做了你爱吃的茶酥,”沈念之忽然想起,“青竹,把蒸笼里温着的点心端来。”沈念之说着便朝门外招了招手,青竹立即会意退下。
不多时,一碟酥脆的茶点便呈了上来,还冒着丝丝热气。
宫远徵捏起一块,酥皮簌簌落在指尖,“你身子弱,这些事交给厨娘便是。”语气虽淡,眉头却微微蹙起。
“可你最爱的,不就是我亲手做的味道么?”沈念之托腮望着他,“我的身子自己清楚,你别总这般紧张。”
宫远徵正准备捏起第二块,突然一个侍卫快步走了进来,俯下身在他耳朵旁低语了几句。
他指尖一顿,茶酥“啪”地落回碟中,“这个宫子羽!净会添乱!”他人己经站起身,“念之,我去去就回。”话音未落,便己经快步出了门。
沈念之望着晃动的珠帘,指尖无意识绞紧了帕子。
“青竹,去取我的狐裘来!”她突然起身,声音里带着罕见的坚决。
“小姐,这外头天寒地冻的,现在还飘起了雪…”
“无妨。”沈念之接过青竹递过来的狐裘利落的系好,经过门口的衣架时,顺手抓起了宫远徵遗落的大氅。
沈念之推开门出去,细碎的雪粒被风带着扑打在脸上。
远处,摇曳的火把在漆黑的夜色中明明灭灭。
她微微眯起眼,将狐裘拢得更紧了些,随即便提起裙摆,纤瘦的身影渐渐没入风雪交织的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