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后,沈翊站在警局门口的台阶上,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道延伸向远方的思念。
连续三天不眠不休的骸骨画像工作让他眼前发花,指节因为长时间握笔而微微发僵,他活动了一下手腕,能听见骨骼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暮色中的城市开始亮起星星点点的灯光,沈翊摸出手机—18:07,这个时间“月山居”应该正是最忙的时候,但他还是鬼使神差地发了条消息:「下班了吗?今天方便一起下班去你家骑车吗?」
发完他就后悔了,手指悬停在撤回键上方犹豫不决。
但是手机几乎是立刻震动起来,丁梨的回复简单明了:「等我十分钟,今天可以早点走。」后面跟着个小太阳的表情。
沈翊盯着那个表情看了许久,手指轻轻过屏幕,仿佛这样就能触碰到发信的那个人。
十几分钟后,熟悉的小电驴出现在街角。
丁梨今天扎着高马尾,发梢随着车速轻轻扬起,她停在沈翊面前时,脸颊因为夏天的暑气泛着淡淡的红晕,鼻尖上还挂着细小的汗珠。
“上来吧。”丁梨从车筐里取出一个蓝色头盔递给他,上面贴着小黄鸭贴纸,明显是新买的,“林妍终于回来了,有她在餐厅盯着,我可以偶尔偷个懒。”她说话时眼睛弯成月牙
沈翊接过头盔,指尖碰到丁梨的手心,温热的触感让他心跳漏了半拍。
小电驴穿行在晚高峰的车流中,丁梨的后背偶尔会轻轻贴到他的胸膛。
沈翊小心翼翼地保持着距离,却又贪恋这片刻的亲近,丁梨的发丝被风吹起,若有似无地扫过他的脸颊,带着熟悉的洗发水香气。
“案子结束了?”丁梨微微侧头问道,声音混在风里。
“嗯,还没有,只是画像完成了。”沈翊不自觉地靠近她耳边回答,呼吸拂过她的耳廓,“剩下的交给杜城他们。”他看见丁梨的耳尖悄悄红了。
二十分钟后,小电驴停在了丁梨家楼下。
沈翊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自行车就停在单元门口,不仅车胎补好了,连车把和坐垫都被擦得锃亮,链条上还抹了新油,在夕阳下泛着光泽。
“我让修车铺的师傅来修的。”丁梨边锁车边说,钥匙串上的挂件叮当作响,“看你最近忙得脚不沾地...”她顿了顿,没继续说下去。
沈翊站在自行车前,喉结上下滚动。他想说谢谢,想说对不起,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句干巴巴的:“多少钱?我转给你。”话一出口他就想咬掉自己的舌头,这根本不是他想说的。
丁梨正在掏门禁卡的手顿了一下,她转过身,夕阳将她的睫毛在脸上投下细碎的阴影:“沈翊,我们认识多少年了?”
“十…十年。”沈翊的声音低了下去,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背包带。
十年,足够让一个人脱胎换骨,却没能改变他对丁梨的感情
“所以……”丁梨晃了晃门禁卡,眼睛亮晶晶的,“要上来吃饭吗?我买了新鲜的排骨。”她语气轻松,仿佛只是在邀请一个老朋友,但沈翊注意到她捏着门禁卡的指节有些发白。
丁梨的公寓弥漫着熟悉的香气,像是家的味道。
餐桌上摆着两副碗筷,砂锅里的排骨炖得酥烂,旁边是一盘清炒时蔬和白灼虾,都是他爱吃的菜。
沈翊局促地坐在沙发上,目光扫过电视柜上丁梨的相片——那还是大学毕业旅行时他给丁梨拍的,相框边缘有些磨损,但玻璃擦得很干净。
照片里的丁梨站在海边,回头对他笑,阳光在她发间跳跃。
他记得那天风很大,丁梨的草帽被吹进海里,他跳下去捞,结果两人都湿透了,却笑得像两个傻子。
“需要帮忙吗?”沈翊起身走到厨房探头问道。
厨房里,丁梨正踮着脚够橱柜顶层的调料罐,T恤下摆随着动作微微掀起,露出一截白皙的腰线。
“不用,”丁梨头也不回地搅动着汤锅,“你坐着等…”她突然转身,差点撞上跟过来的沈翊,“哎,你怎么进来了?厨房太小了,你出去等着。”她推着沈翊的背把他赶出厨房。
沈翊被赶回客厅,坐在沙发上,他看见茶几上放着一本翻开的菜谱,页边记满了笔记,有些页角还折了起来。
这顿饭吃得安静而温馨,丁梨说起餐厅准备推出的秋季新菜单,沈翊讲了些警局里的趣事。
他们默契地避开了那些沉重的话题,就像七年前的日常晚餐一样自然。
饭后,丁梨从橱柜深处取出一个铁盒:“给你准备的。”里面是分装好的茶包,每个小袋子上都细心地标明了日期和功效,“安神的,你最近肯定睡不好。”
沈翊接过铁盒,指尖擦过丁梨的手背。
“我送你下去。”丁梨拿起钥匙串,挂件又叮叮当当地响起来。
电梯里,两人沉默地站着。
沈翊盯着不断跳动的楼层数字,余光却瞥见丁梨正悄悄揉着手腕——今天餐厅肯定又忙到没时间休息,他想说些什么,但电梯“叮”的一声到达了一楼。
楼下,夜色己深。
沈翊站在修好的自行车旁,看着丁梨被路灯拉长的影子,他想说的话在舌尖打转,却怎么也说不出口,茶盒在背包里沉甸甸的,像他此刻的心情。
“谢谢你的晚餐。”他最终只说出这句客套话。
“这有什么,路上要小心。”丁梨冲他挥挥手,转身要走。
“丁梨!”沈翊突然喊住她,声音比自己想象的要大。
丁梨回头,眼睛里带着询问的神色。
“明天…”沈翊攥紧车把,指节发白,“明天我能来接你上班吗?”
丁梨愣了一下,随即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眼角泛起细小的纹路:“好啊,我等你。”
看着丁梨的身影消失在单元门后,沈翊懊恼地踢了一脚自行车轮胎。
他明明想说的是“我们重新开始吧”,怎么话到嘴边又变成了这样,夜风拂过脸颊,带着阵阵的凉意。
楼上,丁梨靠在厨房的料理台边,透过窗户看着楼下那个骑着自行车远去的身影。
水龙头哗哗地流着水,她却恍若未闻,许久后,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关掉水龙头,靠在流理台边轻轻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