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刀切开五分熟的菲力时，血水漫开的弧度像极了窗外暗涌的浪。梁正贤看着王漫妮执刀的手势——指尖虚虚搭在柄端，力度轻得像在摆弄一件易碎的瓷器，刀刃却精准地沿着肌理划开，没半点拖泥带水。
“主厨的火候掌握得正好。”她叉起一小块送进嘴里，唇瓣抿合时，齿尖若隐若现，“肉汁裹着黑松露的香，倒比刚才那杯酒更有后劲。”
梁正贤的刀停住了，目光落在她沾了点油光的唇角。灯光从上方垂下来，在她鼻尖投下一小片阴影，把那双眼眸衬得愈发幽深，像盛着刚才没喝完的红酒。“王小姐对吃也这么讲究？”他切下自己盘中的肉，动作慢了些，“我还以为你的心思都在那些珠宝腕表上。”
“讲究和讲究不一样。”她放下刀叉，拿起餐巾按了按唇角，指尖擦过下唇时，带起一点极淡的红，“卖东西是看别人的欲望，吃东西是看自己的心意。”她抬眼，眉峰又轻轻挑了下，“梁先生觉得，哪种更有意思？”
他忽然笑了，切肉的手顿了顿：“现在看来，是看你吃东西更有意思。”
这话够首白，王漫妮却没接茬，转而用银勺舀了口土豆泥，绵密的白糊沾在勺边，她伸出舌尖轻轻一卷，动作自然得像呼吸。“这土豆泥掺了鹅油。”她含着食物说话，声音有点含糊的软，“藏得挺深，像某些人的心意但是一咬下去就要流出来，包都包不住。”
梁正贤的喉结动了动，给自己倒了半杯酒。酒液滑过喉咙时，那点涩意竟压不住心里的痒。他看着她慢条斯理地对付盘中的芦笋，翠绿的茎秆被她咬去半截，留下的齿痕整齐得像精心设计过，忽然觉得这顿饭的时间走得格外慢——每一秒都裹着食物的香气，和她眼波里漫不经心的撩拨。
“船上的甜点师是巴黎来的，”他忽然开口，声音比刚才更低，“做的焦糖布丁，表层的脆壳敲开时，能听见裂开的响。”
王漫妮正用叉子拨弄着盘里的酱汁，闻言抬眼，眼底闪过一丝兴味：“听着像某种仪式。”
“算是吧。”他往前倾了倾身，桌面下的膝盖离她的小腿只有半寸，“就像现在这样——”他的目光扫过她交叠的脚踝，裙摆下露出的皮肤在灯光下泛着冷白，“知道下一口是什么味道，却又猜不透你会怎么尝。”
她没躲，反而把腿换了个姿势，裙摆往上缩了缩，露出更多一点脚踝，像故意撩开的幕布一角。“那梁先生不妨猜猜，”她拿起酒杯，对着光看了看，“我会不会喜欢那布丁的脆壳？”
杯中的酒晃出细碎的光，映在她眼底，像揉碎的星子。梁正贤看着那抹晃动的亮，忽然觉得窗外的黑绸缎好像浸了酒，连带着空气都变得稠起来，每一口呼吸都带着点甜丝丝的张力。
“猜不到。”他如实说，声音里带了点自己都没察觉的纵容，“但可以等你告诉我答案。”
王漫妮笑了，这次的笑意终于漫到眼底，像冰面裂开的纹，脆生生的，却又藏着化不开的柔。她没再说什么，只是叉起最后一块牛排送进嘴里，咀嚼时，眼尾那抹若有似无的艳色，比盘中的酱汁更显浓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