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漫妮推开露台门时，咸湿的海风正卷着落日的金辉漫进来。白藤躺椅旁的矮几上，冰桶里的香槟正冒着细碎的泡，杯壁凝着的水珠滚落在大理石台面上，像她此刻眼底漫不经心的光。
她没穿游轮上常见的花衬衫或度假裙，一件极简的黑色吊带长裙裹着身形，肩颈线条在暮色里透着冷白的瓷感。刚凭栏站定，身后就传来带着笑意的男声：“小姐，你一个人？”
梁正贤倚在露台入口，手里捏着杯威士忌，目光落在她被风吹起的发梢上。这趟航程他见了太多急于攀谈的面孔，唯独刚才在甲板酒廊瞥到她时，那双眼睫垂下时的弧度让他愣了愣——不像刻意疏离，倒像早己看惯了周遭的热闹，懒得应付。
王漫妮转过身，没像寻常女孩那样露出惊喜或局促。她的视线掠过他腕上的百达翡丽，又落回他脸上，唇角弯了弯，那笑意却没到眼底，却什么也没说，只是把头转过去继续欣赏海洋与天空。
她认得他。不是因为他是这艘船上的常客，而是从他踏上甲板的那一刻，她就嗅到了同类的气息——那种手握资源、惯于掌控的气场，像极了当年那些在鹿台宴上挥金如土的贵族。只是比起那些人的张扬，眼前这个男人藏得更巧，连试探都裹着温文尔雅的壳。
“刚结束一场酒局，”梁正贤走近两步，海风把他身上的雪松香水味送过来，“没想到在这里碰到更有趣的风景。介意我请你去吃点东西吗？主厨今晚做黑松露烩饭，配82年的拉菲应该不错。”
他说话时，指尖无意识地着杯壁，这是上位者习惯的掌控姿态。王漫妮却忽然抬手，将被风吹乱的一缕头发别到耳后，指尖擦过耳垂时，那枚细巧的珍珠耳钉在暮色里闪了闪。
“抱歉，我晚上更想一个人待着。”
梁正贤挑眉的瞬间，眼底闪过一丝讶异，随即被更深的兴味取代。他见过太多故作矜持的女人，也应付过不少急于献身的，却没见过这样的——清冷中带有美艳的女人，绝对的美貌比一切的手段都。
“是觉得我唐突了？”他没退让，反而往前半步，声音压得低了些，“其实我只是好奇——能把‘拒绝’说得这么体面的人，吃起东西来会不会也这么讲究。”
她回头时，眼底闪过一丝讶异，随即被更浓的玩味取代：“你这是在激我？”
“算切磋吧。”他挑眉道。“切磋？有来有往的才是切磋，你这种顶多就算是搭讪。”可话刚说完，她眉峰极轻地向上一挑，像春风拂过柳叶，漫不经心却勾得人移不开眼。那双眼睛里还盛着刚才说话时的温软，却在眼底深处藏了点细碎的光——像是猫见了滚动的线团，明明没扑上去，眼神里的掂量与兴味己经漫了出来。
梁正贤看着王漫妮转身时发梢扫过肩头的弧度，喉结不自觉地动了动。她刚才说话时眼尾那轻轻一挑，像根细针，看似不经意，却精准地刺在他惯于掌控的节奏里。
他见多了刻意逢迎的笑，也应付过故作清高的冷，偏她这样的——声音软得像裹了蜜，眼神里却藏着点漫不经心的打量，像在看一场有趣的戏，而他是那个被她选中的角儿。这种不上不下的痒意，比任何首白的示好都更磨人。
“美丽的小姐，”他往前追了半步，声音里带了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急切，“法餐厅的主厨调了新酱汁，说是用西西里的血橙做的，酸里带点烈。”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的手指上，那指尖泛着点粉，“我猜你会喜欢这种，有点脾气的味道。”
王漫妮停下脚步，却没立刻回头，只是侧过脸，夕阳的金辉斜斜打在她半张脸上，睫毛的影子投在眼下，像蝶翼轻轻振了振。“你倒是笃定。”她的声音依旧温软，甚至带了点笑意，可那笑意传到他耳朵里，却像羽毛在心上蹭了蹭。
她终于转过来，手里的香槟杯轻轻晃了晃，气泡在杯壁上炸开细碎的响。“不过，”她抬眼时，眉峰又极轻地挑了一下，眼底那点玩味像被风吹得更明显了些，“我确实想尝尝，能让梁先生这么上心的酱汁，到底有多烈。”
这话落地时，她没往前靠，也没递出什么热络的眼神，就只是站在那里，裙摆被海风吹得微微贴在腿上，勾勒出柔和的曲线。可梁正贤却觉得空气里像多了点什么，甜丝丝的，又带着点说不清的张力——她答应了，却不像领了什么恩赐，反倒像她终于肯屈尊，陪他玩这场他先起头的游戏。
他伸出手，做了个“请”的手势，指尖离她还有半尺远，却己经能感觉到她身上那股若有似无的香气，混着海风的咸，成了种勾人的味道。“这边请。”他的声音比刚才低了些，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哑。
王漫妮走在前面，高跟鞋踩在甲板上的声音，像敲在他心尖的鼓点。
梁正贤看着她推门进去的背影，忽然觉得这趟航程的所有风景，都不如她眼尾那轻轻一挑来得让人记挂。这顿饭，他知道自己不是在请一个伴，而是在赴一场她默许的较量——而他，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