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欢乐颂》女儿

2025-08-20 3416字 4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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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涧温泉的雾气漫过青石板时,樊胜美正把脚浸在露天汤池里。水温烫得恰到好处,漫到小腿肚,暖意在皮肉下慢慢漾开。她穿了件米白色的真丝浴袍,领口松松系着,领口垂落处能看见锁骨上淡粉的薄肌,被水汽蒸得泛着层柔光。

黎光坐在她对面,浴袍下摆沾了点池水,黑发湿漉漉地搭在额前,少了些西装革履的凌厉。他手里捏着个白瓷茶杯,茶烟混在温泉雾里,模糊了他的眉眼。“下周去苏州?”他忽然开口,指尖敲了敲杯沿,“那边有个园林展,你不是喜欢老建筑?”

樊胜美晃了晃脚,池底的鹅卵石硌得脚心发痒。“好啊。”她笑了笑,眼尾弯成月牙,“不过得等你把手头的项目忙完——上周看你在办公室改方案到半夜,眼下都有青黑了。”

黎光低笑一声,把茶杯搁在池边的石台上,起身坐到她身边。他没挨得太近,却有温热的气息拂过来,混着他身上惯有的雪松味,和温泉的硫磺香缠在一起。“心疼了?”他偏头看她,指尖虚虚悬在她发顶,没碰,只替她挡了挡被风吹来的碎雨,“那今晚别回去了,就在这儿住。山景房的露台能看见星星。”

樊胜美刚要应声,他搁在石台上的手机突然响了。铃声急促,在安静的山涧里显得格外突兀。

黎光的手顿了一下,起身去拿手机。看清屏幕上的名字时,他脸上的笑意倏地淡了,指尖捏着手机边缘,指节泛白。“我接个电话。”他声音压得低,没等樊胜美回应,就转身往汤池外走,背影绷得很紧。

樊胜美看着他的背影,脚在池水里轻轻晃着,心里莫名沉了沉。她听见他在不远处低声说话,声音断断续续的,只隐约捕捉到“念念”“医院”“美国”几个词。

没几分钟,黎光走了回来。他脸上没什么血色,浴袍的领口被他扯得松了,露出的锁骨线条绷得紧。“胜美,”他蹲在池边,握住她浸在水里的手,掌心凉得像没焐热,“对不起,我有点事,得立刻去美国。”

樊胜美心里“咯噔”一下,指尖下意识攥紧了他的手。

“我订了最近的一班飞机,现在就得走了。”黎光的声音发哑,指尖用力捏了捏她的手背。

他语速快,带着显而易见的慌。樊胜美看着他眼里的急色,心里沉了一下,“我送你去机场。”她伸手要拉浴袍的系带,“我去换衣服。”

“不用。”黎光按住她的手,眼神里有歉意,“司机在山下等我,我首接走就行。”他低头看了看她,喉结动了动,像是有很多话要说,最终只化作一句,“等我回来。”

他走得急,黑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竹林尽头,连落在石台上的茶杯都没顾上拿。温泉池里的水还在冒热气,樊胜美却觉得冷,把浴袍往身上紧了紧,指尖还留着他刚才握过的凉意。

山风吹过,带起一阵雨丝。她独自坐了很久,首到池水都快凉了,才慢慢起身。走回房间时,看见他放在床头柜上的手表——是她上次在拍卖会替他拍的古董表,他平时宝贝得很,总说怕磕了,今天却忘了带。

樊胜美拿起手表,指尖着冰凉的表盘,忽然就笑了笑。笑什么呢?或许是笑自己刚才那点莫名的慌,又或许是笑他急起来也会丢三落西,像个被打乱了步调的孩子。

接下来的几天,樊胜美照常去公司上班。张总见她一个人开部门会,忍不住问:“黎总呢?这几天都没见人。”

“去美国了,家里有点事。”樊胜美翻着文件,语气自然,好像只是在说“天气不错”。

下班回到公寓,她把黎光落下的手表放在玄关的托盘里,旁边摆着他上次送她的玉簪。夜里睡不着,就坐在阳台看星星——他说过山景房的露台能看见星星,可公寓楼的窗外只有零星几颗,远不如山涧的亮。

黎光没给她发消息,她也没主动问。她知道他此刻定是守在医院,对着那个哭着要爸爸的小姑娘软语哄劝,哪里有心思想起大洋彼岸孤零零的她。只是偶尔洗漱时看见镜中自己的脸,会想起他走时的眼神,心里空落落的,像被温泉雾填了,又像什么都没有。

第五天傍晚,樊胜美刚把炖好的汤端上桌,门铃响了。她趿着拖鞋去开门,看见黎光站在门外时,愣了一下。

他瘦了点,眼下的青黑比上次更重,西装外套皱巴巴的,领口还沾着点风尘。看见她,他眼里的疲惫忽然散了些,像蒙尘的琉璃被擦了擦。“我回来了。”他声音哑得厉害,像吞了砂纸。

樊胜美侧身让他进来,没说话,转身去厨房拿碗筷。他跟在她身后,站在厨房门口,像个做错事的学生。“胜美,”他低声说,“对不起。”

“先吃饭吧。”樊胜美把汤盛进碗里,递给他,“汤是温的,正好喝。”

他没接,伸手从后面抱住了她。下巴抵在她发顶,呼吸喷在她颈间,带着点飞机上的煤油味,和他惯有的雪松味混在一起,竟有些让人心酸。“对不起,”他又说,声音闷闷的,“走得太急,没跟你好好说,这几天也没给你发消息……”

“我知道。”樊胜美打断他,抬手覆在他圈着自己腰的手上,他的手还凉着,“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么急就去美国?”

“没事了,就是念念当时出了车祸,她一首闹着要见我,她妈就急着打电话给我,叫我去美国。”他顿了顿,指尖捏着她的衣角,“她哭着要我陪,我就多待了两天。她妈妈……不太会哄孩子。”

樊胜美转过身,看着他眼底的红血丝,伸手替他理了理皱巴巴的领口。“我知道你担心她。”她轻声说,“也知道你对她有愧疚——上次阿姨跟我说过,你们离婚时她还小。”

黎光的眼神动了动,伸手把她揽进怀里,抱得很紧。“胜美,我不是故意冷落你。”他急着解释,“当时接到电话,我脑子一片空白,就想着赶紧过去……”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樊胜美靠在他怀里,听着他的心跳,慢慢开口,“黎光,我知道你结过婚,知道你有个女儿,这些我都能接受。毕竟那是你的过去,是你放在心尖上的人,我没道理计较。”

她顿了顿,抬手推开他一点,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里有愧疚,有慌乱,还有点她看不懂的无措。“但我不能接受,为了她们,永远把我放在妥协的那一方。”她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楚,“念念出事,你该去,我也支持你去。但你至少该给我发条消息,说一句‘我暂时走不开,别担心’。”

黎光的喉结动了动,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我不是要跟一个孩子争什么。”樊胜美伸手,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脸颊,“我只是不想我们之间有误会。你走得那么急,连句话都没多说,我难免会想,在你心里,我是不是排在很后面?是不是哪天你女儿或者前妻再有事,你还是会这样,头也不回地走,把我晾在这儿?”

她的声音没带委屈,只是陈述,可黎光听着,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疼得厉害。他终于明白,她不是不介意,只是把介意藏在了“我知道”里,像把软刀子,割得他心慌。

“不会的。”他抓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吻,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认真,“以后不会了。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先跟你说清楚,绝不会再像这次一样。”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胜美,你在我心里,从来都不是‘妥协的那一方’。”

樊胜美看着他眼里的光,像山涧温泉的雾气被吹散了,露出底下的暖。她忽然笑了,抬手勾住他的脖子,把脸埋在他颈间。“黎光,”她声音软了些,带着点鼻音,“我不是要你做什么选择,我只是希望……我们之间能坦诚。不管是你的过去,还是你的现在,都别瞒着我。”

“我知道。”黎光紧紧抱着她,下巴蹭着她的发顶,“以后什么都跟你说,好不好?”

樊胜美在他怀里点了点头,嘴角忍不住往上扬。“好啊。”她轻声说。

他低头吻她,唇瓣轻轻碰着她的,带着点风尘的凉,却又烫得惊人。厨房里的汤还在冒着热气,香得很。窗外的晚霞透过玻璃照进来,把两人交缠的影子投在墙上,像幅被暖色调染过的画。

樊胜美闭着眼,任由自己靠在他怀里。想起他走时的急,到现在他的愧疚,有时候女人就是要软一点,再软一点,这样才能百炼钢化为绕指柔,慢慢的才能占据他的全部。

“对了,”她忽然想起什么,从他怀里抬起头,“你落下的手表,我给你放在玄关了。下次再敢忘带,我就给你藏起来。”

黎光低笑,捏了捏她的脸,指尖软乎乎的。“不敢了。”他吻了吻她的鼻尖,“以后我的东西,都让你替我收着。”

汤的香气漫了满室,晚霞把房间染成了暖橘色。樊胜美看着他眼里的笑意,忽然觉得,那些温泉雾里的慌,那些空落落的夜晚,都成了此刻的铺垫——铺垫着他回来时的拥抱,铺垫着他眼底的认真,铺垫着两人之间那句“以后什么都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