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小雨那句“我有件事想跟你说”刚滚到舌尖，彭蔓突然炸了。她猛地跺了下脚，眼圈瞬间红了，声音又尖又亮：“爸！你是不是要跟她生新孩子了？你是不是要忘了我和我妈，组建新家庭了？”
彭湃脸色微沉，下意识地先去安抚女儿，伸手揽住她的肩，语气放得格外软：“蔓蔓，别瞎想，没有的事。”
彭曼指着餐桌的烛光和饭菜，眼泪掉了下来，“她就是想当我后妈，想给我生弟弟妹妹，把我挤走！”
“不会的。”彭湃拍着她的背，几乎是顺着她的话说，“我和你你戴阿姨不会那么快要孩子的，爸跟你保证。爸心里，最疼的永远是你！”
彭曼被彭湃揽在怀里，抽噎着，眼泪把他的衬衫濡湿了一片，声音带着哭腔，却又透着股不容置疑的娇纵：“爸爸，你跟我保证，以后都不要再生小孩了好不好？”
她抬起头，眼睛红得像兔子，却死死盯着澎湃，带着点孩童式的偏执：“我想一首做你唯一的孩子，就像以前一样。我害怕……”
说到“害怕”两个字，她的声音又抖了抖，往彭湃怀里缩了缩，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我同学张琴，你记得吗？她家里就是那样的。以前她爸多疼她啊，什么好东西都给她买，周末还带她去游乐园。可自从她爸娶了那个女人，一切都变了！”
“那个女人现在是家里的当家，天天指挥来指挥去，还怀了孕，说要给她生弟弟妹妹。”彭曼的语气里满是鄙夷和恐惧，“现在张琴爸爸眼里根本就没有她了！上次她生日，她爸连句祝福都忘了，整天就围着那个女人和肚子里的孩子转。张琴偷偷跟我说，她觉得自己像个多余的人，有时候晚上躲在被子里哭，她爸都不知道……”
她越说越委屈，眼泪掉得更凶了：“爸，我不想变成张琴那样。我怕你有了新的孩子，也会忘了我，不疼我了，不关注我了。到时候这个女人……”她猛地抬手指向戴小雨，眼神里淬着怨怼，“她要是生了弟弟或者妹妹，你肯定就只疼他们了，我怎么办啊？”
说完，她干脆放声哭了出来，带着股豁出去的蛮横：“我不管！你必须答应我，不能再要别的孩子！不然我……不然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她死死攥着彭湃的胳膊，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那副又怕又闹的样子，完全是被宠坏了的孩子在索要一个绝对的保证，容不得半点商量。
彭湃被彭蔓闹得头大，看着女儿哭得抽噎不止，那双酷似自己的眼睛里满是恐慌，心里那点不耐烦瞬间被怜惜压了下去。他叹了口气，伸手擦掉她脸上的泪，声音放得又轻又柔，带着不容置疑的安抚：“好了好了，不哭了曼曼。”
“爸跟你保证，我跟你戴阿姨啊，暂时真没有要小孩的想法，你放心。”他拍着女儿的后背，语气是下意识的顺承，只想着先把这阵哭闹压下去，“你看你，都多大了，还跟个小孩子似的胡思乱想。”
彭曼抽噎着，不依不饶地盯着他，非要一个更确定的答案。彭湃无奈，只好把她搂得更紧些，“爸这辈子，有你这么一个女儿就够了，真的。你永远是爸最疼的孩子，这点不会变的。”
他一边说，一边用眼角的余光飞快地瞥了戴小雨一眼，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歉意，可话里的笃定却没打半点折扣。在女儿此刻尖锐的恐惧面前，那些尚未说出口的可能，那些与戴小雨之间模糊的未来，都暂时被他抛到了脑后——眼下最重要的，是先稳住怀里这个闹得正凶的女儿。
这些话像冰一样，“咚咚咚”地砸进戴小雨心里。她刚涌起更爱人分享怀孕的喜悦瞬间冻结，连呼吸都滞了半秒。
彭湃柔声哄了彭蔓几句，又让司机先送她回家，临走前只是匆匆对戴小雨说了句“等我回来”，便带着女儿离开了。
门“咔哒”关上，屋里瞬间只剩戴小雨一个人。烛光在她脸上明明灭灭，映着她骤然变冷的眼神。等彭湃回来时，刚换下鞋，就被戴小雨拦住了。
“彭湃，你刚才什么意思？”她的声音发颤，手里紧紧攥着衣角，“什么叫我们不会再有生孩子的计划？什么叫彭蔓是你唯一的孩子？那将来我的孩子呢？你凭什么没经过我同意就替我做决定？在你眼里，到底有没有我？”
彭湃皱起眉，带着点疲惫：“蔓蔓还小，不懂事，我刚才是为了哄她。她最近情绪一首不稳定，我总不能跟她硬碰硬。”
“小？她都多大了？”戴小雨拔高了声音，委屈和愤怒一起涌上来，“你为了哄她，就可以随口否定我们的孩子？否定我的意愿？”
“小雨，你冷静点。”澎湃试图去拉她的手，“孩子的事不着急，等蔓蔓再大一点，懂事了，我们再考虑，好不好？你还年轻……”
“年轻？”戴小雨甩开他的手，眼圈红了，“我都三十了，哪里年轻？我不想做高龄产妇，那对我、对孩子都是风险！现在就是最好的时候，你凭什么说不着急？”
她的话像小石子，砸得澎湃也动了气：“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蔓蔓这边……”
“又是蔓蔓！”戴小雨打断他，声音里带了哭腔，“在你心里，永远是她最重要，我的感受、我们的孩子，都可以往后排，是吗？”
争执像根越拧越紧的绳，勒得两个人都喘不过气。彭湃看着她泛红的眼眶，语气软了些，却还是那句：“再给我点时间，等曼曼接受了……”
戴小雨没再听下去。她默默地转身，回到客厅，从沙发缝里摸出那张被捏得发皱的孕检报告。灯光下，“早孕”两个字刺得她眼睛疼。刚才的喜悦荡然无存，只剩下密密麻麻的伤心。她捏着那张纸，指尖都在抖，脑子里乱成一团——这个孩子，到底该怎么办？
烛光渐渐熄了，满桌精心准备的饭菜凉透了，像她此刻的心。怀孕的消息终究没能说出口，那句“我们有孩子了”堵在喉咙里，变得又涩又苦。
夜里，她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天花板。迷迷糊糊间，好像听到有个软软的声音在叫“妈妈”，一声又一声，缠得她心头发酸。她想伸手去抱，却什么也抓不住。惊醒时，满脸都是泪。
她摸了摸自己的小腹，那里正孕育着一个小生命。梦里那声“妈妈”太清晰，清晰到让她舍不得放手。可彭湃今天的态度，像一盆冷水，浇灭了她所有的期待。
分开的念头，像颗埋了很久的种子，在这一刻破土而出。她看着黑暗里模糊的天花板，心里反复问自己：这样的感情，这样的关系，真的能给孩子一个安稳的家吗？她真的还要再等下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