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辙南辕开业那天,秋阳正好,透过胡同里老槐树的叶隙洒在灰砖墙上,给这处新旧交织的院落镀了层暖金。朱漆木门虚掩着,门楣上挂着黑底金字的匾额,“北辙南辕”西个字笔锋温润,倒像是从江南烟雨中走出来的,偏又透着北方院落的敞亮。
尤珊珊站在门口迎客,一身剪裁利落的米白色西装,手腕上那串老蜜蜡随着手势轻轻晃悠,见着熟客便扬声笑:“里头请,今儿托你们的福,我们这儿都变得蓬荜生辉了。”
鲍雪上衣穿了件牛仔夹克,下装是一件高腰A字短裙,短发下是夸张的的大耳环,娇俏中带有一丝明艳的港风,正指挥着服务生往院里的藤架下搬刚到的鲜切花,百合与尤加利的气息混着厨房飘来的黄油香,在空气里酿出股鲜活的热闹。
戴小雨从屋里走出来时,院里瞬间静了半秒。她穿了条正红色的丝绒长裙,领口是恰到好处的V字,衬得脖颈又细又白,脖子间的18K白金链条搭配蛇头吊坠显得格外动人,干练中带着一丝神秘的“锋芒”。裙摆垂到脚踝,走动时带起细碎的风,像团流动的火焰。耳垂上坠着两颗小小的珍珠,随着她转头的动作轻轻摇曳。
有人低声跟尤珊珊打趣:“你这合伙人是从画里走出来的?”尤珊珊挑眉笑回去:“人家可是正经留过洋的,不止有模样,脑子里的想法才叫厉害。”
戴小雨正给一位长辈模样的客人引路,眼角眉梢带着笑意,说话时声音清润,既没有过分的热络,也不显得疏离。阳光落在她脸上,能看见细巧的绒毛,可那双眼睛里却藏着股说不出的劲儿,,眼波流转间既有娇俏,又有让人心神一荡的聪慧。院里的能人贤士不少,有搞艺术的,有做投资的,此刻却都忍不住往她那边瞟,连端着酒杯的手都慢了半拍。
这股子劲儿,让北泽南园从开业第一天起就没断过人。头一周,小红书上全是“胡同里的神仙餐厅,老板娘美到失语”的帖子,照片里戴小雨或在吧台后调酒,或在花架旁与人说笑,红裙、白墙、青瓦,成了自带流量的符号。可真走进来才发现,这里不止有网红的皮囊——菜单是戴小雨和厨师长磨了三个月定的,前菜里藏着挪威的烟熏鲑鱼,主菜又有京味儿改良的黑松露烤鸭,连盛菜的盘子都是她跑遍景德镇淘来的粗陶,拙朴里透着雅致。
没过俩月,这里竟成了另一种人的据点。常有些西装革履的老板,避开了五星级酒店的排场,专挑北辙南辕的包间谈事。说是图个清净,其实谁都知道,这儿的格调衬得起身价,戴小雨偶尔进来添茶,几句话能说到点子上,既不越界,又让人觉得舒服。尤珊珊看着她游刃有余的样子,更是对戴小雨欣赏不己。
而远在挪威的彭湃,推开家门时,最先摸到的是玄关处冰冷的大理石台面。他刚结束一个月的出差,行李箱的滚轮在空荡的客厅里发出刺耳的回响。原本摆在沙发旁的落地灯没了,餐桌上那只戴小雨总说“像个胖企鹅”的花瓶也不见了,连冰箱里她亲手做的、冻了满满一层的草莓酱,都被洗得干干净净的玻璃罐代替。
他掏出手机打给戴小雨,听筒里只有机械的女声:“您所拨打的号码己关机。”再打,依旧。他猛地想起临走前两人拌的那嘴,他说“等我回来再说”,她说“不必了”,当时只当是气话,此刻才觉出那三个字里的决绝。他翻遍了通讯录,能联系到的人都问了,最后才从一个不相干的朋友那儿得知,戴小雨换了手机号,回了北京。
夜里他躺在空荡荡的床上,黑暗里全是戴小雨的影子。她会在他伏案工作时,悄悄递杯热牛奶,杯沿总擦得干干净净;她记得他不吃香菜,每次点外卖都要特意备注三遍;有次他感冒发烧,她守在床边,用温水一遍遍给他擦额头,睫毛垂着,像只安静的小兽。过去觉得理所当然的贴心,如今成了扎在心上的细刺,越想越疼。他甚至开始怀念她偶尔的小脾气,怀念她跟他讨论电影时,眼睛亮得像星星。
他托人查到了戴小雨回国的机票信息——早在他出差的第二天,她就走了。那一刻,他像是突然醒了,发现一首离开不了对方的不是戴小雨,而是他彭湃自己。
签完离婚协议的那天,挪威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彭湃站在窗前,看着雪花落在结冰的湖面上,突然深刻的觉得挪威是一个很孤独的地方,之前正是有了戴小雨的陪伴,这个孤独的地方才变得如此温暖。
他打开订票软件,指尖悬在“北京”两个字上,停顿了几秒,重重按了下去。他想,他得回去,回那个有戴小雨的城市,哪怕只是站在她家的门口,看一眼那盏灯也好。
而此时的北辙南辕,正是最热闹的时候。戴小雨刚送走一桌客人,站在院里透气,晚风掀起她红裙的一角,头顶的灯笼在风里轻轻晃,把她的影子投在青石板上,又长又暖。她还不知道,一场跨越山海的追寻,正朝着她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