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位于二楼俯瞰全局的核心控制室内,气氛同样凝重到极点,却是一种与后台的“热”截然不同的、低气压的“冷”。
这个视野绝佳、隔音极佳的隐秘空间,被一面占据整面墙的巨大弧形曲面屏所统治。屏幕被精密地分割成32个大小不一的画面,如同上帝之眼,实时监控着现场的每一个致命角落:入口签到处高速运转的人脸识别闸机、媒体区架设的长枪短炮和首播推流设备、VIP休息室内晶莹剔透的香槟塔和穿梭的侍者、后台模特准备区紧张有序的换装与造型、T台全景及其上每一个预设的定点特写机位……每一个跳动的画面,都代表着这场耗资千万的发布会的一个关键命门。屏幕散发出的幽幽冷光,映照着主控台前蒋天一那张毫无表情、如同冰雕石刻般的脸,将他深邃的眼窝、高挺的鼻梁和紧抿的薄唇勾勒得更加锋利、冰冷,不近人情。
他深陷在舒适的指挥官座椅中,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偶尔在触控板上滑动,精准地切换着监控画面,放大某些关键细节,眼神锐利如高空盘旋的鹰隼,不放过任何一丝可能存在的、哪怕是最微小的瑕疵。他今天穿着一套的定制西装,藏蓝的颜色深沉得几乎与黑色无异,只有当他身体微微前倾时,在特定的光线下才能显现出布料本身蕴含的、低调奢华的暗纹。内里的衬衫是毫无瑕疵的纯白,熨烫得没有一丝褶皱,领口处别着一枚造型简约却分量十足的铂金领针,在屏幕冷光的映照下,泛着金属特有的、拒人千里的冷冽光芒。
顾辰、陆铭、沈翊三人也都在控制室内,各自占据着一个工作台,紧盯着自己负责的模块屏幕。SU集团核心决策层这西位年轻的“掌舵人”罕见地同时坐镇一个活动现场,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信号,彰显着集团对“星耀”系列全球首发前所未有的重视程度。
“搞定!”顾辰对着加密耳麦低声说完,随手摘下一边耳机,有些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他今天难得地收敛了平日的张扬,换上了一身相对正式的深灰色西装,只是内搭的深紫色丝质衬衫依然骚包地敞开着两粒扣子,露出线条精致的锁骨和若隐若现的胸肌线条,彰显着他骨子里的不羁。“老蒋,放轻松点,OK?看你那脸绷得,跟要去炸碉堡似的。媒体区那几个平时最爱挑刺的刺头,我己经搞定了,独家专访加‘心意’红包,保证待会儿首播弹幕清一色‘美哭了’。”他试图用惯常的调侃和自夸来缓解控制室内几乎要凝固的空气。
蒋天一仿佛没有听到他的声音,目光如同精准的激光,锁定了T台延伸段的一个监控画面——正是赵洋单膝跪地、用手掌死死压住地毯边缘,同时指挥工程组老李进行紧急处理的场景。他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形成一个极浅的“川”字,手指在触控板上轻点,将那个画面放大,声音冷冽得像西伯利亚的寒风:“T台边缘,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有人滞留?” 画面虽然清晰,但他对任何计划外的状况和人员停留都保持着本能的警惕和审视。
陆铭立刻像上了发条一样,手指在面前的键盘上化作一片虚影,噼里啪啦的敲击声密集响起。他快速调出该区域的放大高清画面、后台工程日志记录、甚至调取了之前五分钟的监控回放。“哦,地毯接缝热熔胶轻微融化,导致边缘约1.8毫米。”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镜片反射着屏幕幽蓝的光,“现场执行人员(赵洋)发现并及时上报,工程组正在按应急流程处理。问题等级评估:低风险。工程日志预计两分西十八秒内解决。”他顿了顿,看着日志记录里精确到秒的时间戳,镜片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对效率的赞赏,“啧,这个现场执行反应速度可以啊,从肉眼发现问题到启动应急程序呼叫工程组,只用了47秒。效率不错。”作为技术控,他对任何能快速解决问题、优化流程的人都抱有一种天然的好感。
沈翊的目光也落在了监控屏幕上赵洋那专注而略显苍白的侧脸上。作为医生,他敏锐的职业习惯让他捕捉到的信息更多:那眼下无法完全被妆容遮盖的淡淡青黑,那即使在强光下也显得缺乏血色的嘴唇,还有那紧绷的下颌线——这些都是极度疲惫、情绪剧烈波动后身体发出的警报信号。然而,画面中她的动作却异常干脆、利落、有条不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力,与她的身体状况形成了鲜明的、近乎矛盾的反差。“这个执行…压力很大。”他轻声说道,声音温和却一针见血,“身体状态欠佳,但处理问题的能力在线。她是谁?”他的目光转向陆铭。
陆铭快速扫了一眼系统后台接入的工作人员权限名单和所属公司。“新锐策划的人,名字是赵洋。负责场地协调和现场应急响应。履历…嗯,普通本科,三年工作经验,经手的项目规模…一般。不过,”他再次看向屏幕上己经起身、快步离开T台区域的赵洋背影,“这次现场处理确实可圈可点。”
蒋天一的目光在那个穿着黑色裤装、行动迅捷如风的女人身上停留了大约两秒钟。屏幕冷光映在他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确认问题正在被按流程高效解决,且风险可控后,他才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仿佛刚才关注的只是一个屏幕上跳动的、无关紧要的数据点。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千钧之力:“任何可能干扰走秀流程、影响模特安全或珠宝展示效果的隐患,必须零容忍。确保类似问题不再发生。”这不是商量,而是命令。
“各部门注意!最后一次带妆彩排,三分钟后准时开始!所有人员就位!倒计时准备——180秒!”总导演的声音通过覆盖全场的广播系统骤然响起,带着一种大战在即的肃杀感,瞬间将控制室内外的气氛都推向了新的紧绷高度。
后台的忙碌瞬间被注入了核动力,达到了沸腾的顶点!模特们如同即将踏上战场的士兵,在助理的帮助下做最后的整理——调整耳环的角度、确保项链的卡扣完美隐藏、抚平礼服的每一道褶皱,她们的眼神变得冰冷而专注。灯光组、音响组进入最终参数复核,工作人员如同潮水般退回到各自的战位,屏息凝神。赵洋也迅速从T台边缘撤回后台入口处的指挥点位,那里是她的“战壕”。她拿起对讲机,深吸一口气,那口气息深入肺腑,仿佛要将所有杂念和疲惫都压下去。她的眼神如同绷紧到极限的弓弦,锐利地扫视着眼前的一切,准备迎接这场盛大演出的最后一次、也是最关键的一次“实战演习”。
就在这千钧一发、空气都仿佛凝固的临界时刻——
“滋啦——!!!”
一阵极其刺耳、如同指甲刮过玻璃般的电流杂音,毫无征兆地撕裂了对讲机的公共频道!紧接着,是负责主舞台灯光的灯光师老陈那因为极度惊恐而完全变调、近乎破音的嘶吼,瞬间盖过了所有背景噪音:
“紧急情况!紧急情况!!!主控台!主控台系统全面崩溃!!所有预设灯光场景程序丢失!重复!所有灯光程序——全部丢失!无法加载!无法恢复!!” 他的声音因为绝望而颤抖着,背景是其他灯光组成员一片混乱的惊呼和拍打设备的噪音。
控制室内,蒋天一的眼神瞬间降至绝对零度!仿佛有实质的寒冰在他周身弥漫开来!他放在扶手上的手,指关节因为骤然用力而泛白。
“见鬼!”陆铭己经像被高压电击中般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他面前的多个屏幕瞬间跳出刺眼的红色警报框!他的手指在键盘上化作了真正的残影,敲击声密集得如同暴风骤雨,脸色铁青,语速快得惊人:“防火墙被穿透!有恶意脚本注入!后台日志被大量无效数据冲刷!这不是意外!是蓄意攻击!有人入侵了我们的灯光控制系统!” 技术领域一向冷静自持的陆铭,此刻的声音里也罕见地带上了一丝难以掩饰的紧张和愤怒。对手的时机把握得太毒辣了!
会场内,如同呼应着这声警报——
“唰!”
原本璀璨如星河、掌控着全场氛围的数千盏灯光,在没有任何预兆的情况下,骤然全部熄灭!整个大厅瞬间陷入一片令人心胆俱裂的、纯粹的黑暗深渊!只剩下几盏功率极小的应急灯,如同鬼火般在角落里散发出微弱、诡异的暗红色光芒。
“啊——!”
“怎么回事?!”
“灯!灯怎么全灭了?!”
“是不是停电了?!”
“我的天哪!发布会怎么办?!”
短暂的死寂后,是瞬间爆发的巨大骚动!恐慌如同投入静水中的巨石,激起的涟漪迅速扩大成惊涛骇浪!工作人员压抑的惊呼、模特们不安的低语、后台物件被碰倒的声音、媒体区记者们职业性的警觉询问……各种声音在黑暗中交织、放大,形成一片混乱的声浪。黑暗,放大了所有的不安和恐惧。
后台入口处,赵洋的心脏在那一瞬间仿佛停止了跳动,随即又像被重锤狠狠擂击,疯狂地撞击着胸腔!巨大的危机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她握着对讲机的手心瞬间被冷汗浸透,冰凉的机身紧贴着皮肤。刺耳的电流杂音还在耳中嗡鸣,灯光师绝望的嘶吼和老陈气急败坏的咒骂(“哪个王八蛋干的?!”)混杂在混乱的公共频道里。
绝对的黑暗中,只有应急灯那点可怜的红光,勉强勾勒出周围人影幢幢的轮廓。赵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用尽全身力气压制住狂跳的心脏和翻涌的情绪。她知道,真正的考验,现在才血腥地拉开帷幕。风暴中心的舞台,己经不再是聚光灯下的T台,而是这片吞噬一切的黑暗,以及黑暗中涌动的、未知的危机。而她,作为现场的执行神经末梢,必须在这片混乱中,找到站稳脚跟的方法。
她深吸一口冰冷的、带着恐慌气息的空气,将对讲机死死按在耳边,试图从那片嘈杂的电流和混乱的呼喊中,捕捉来自控制室或其他关键节点的指令。她的身体微微前倾,如同黑暗中蓄势待发的猎豹,所有的感官都提升到了极致。风暴,来了。而她,别无选择,只能迎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