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在一种极度压抑和不欢而散的气氛中结束。磐石最终没有明确表态,只是要求三人提交详细书面报告,并强调“组织会调查清楚”。但这含糊的表态,在秃鹫那赤裸的恶意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吴扬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出会议室,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肩膀的伤口在刚才的激动中如同被利刃重新撕开,疼痛钻心,但相比之下,心中的痛楚更为深切,如同寒冰与烈焰交织,难以名状。
华臻沉默地跟在他身边,脸色铁青。岽伯阳则像一头暴怒的公牛,低吼着:“那个秃鹫!老子迟早弄死他!”
“闭嘴!”华臻低喝,警惕地扫视着空荡荡的走廊,“回去再说。”
三人步履蹒跚地回到基地为他们临时安排的休憩之所——一间狭小逼仄、仅配备最基本生活设施的单人间。
身心俱疲的岽伯阳骂骂咧咧地倒在床上,很快就因为伤痛和疲惫昏睡过去,发出粗重的鼾声。华臻则坐在唯一的桌子前,拿出纸笔,开始整理思绪,准备那份该死的报告。
吴扬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心头的冰冷如同冬日寒冰,愤怒则如烈焰般熊熊燃烧,两者交织在一起,令他内心翻腾不己。
他走到狭小的窗边,看着外面江城沉沉的夜色。雨还在下,霓虹灯的光晕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扭曲变形,像一张张模糊而诡异的脸。
组织,这就是他们拼死效力的组织?高层之间竟然存在着如此尖锐的对立?
那个秃鹫,他代表的究竟是谁?渗透的力量己经如此肆无忌惮了吗?
林薇被救回来了,但她的处境是否安全?秃鹫那番话,是否意味着她也会成为目标?
无数疑问如潮水般涌来,沉重的压力仿佛巨石,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令他几乎窒息。
他下意识地伸手,轻抚胸口那块贴身佩戴的墨玉,其触手温润,仿佛带着一股神秘的力量,给予他一丝奇异的安定。
就在这时,走廊外传来极其轻微的、几乎被雨声掩盖的脚步声!非常近,就在门外!
吴扬的瞳孔骤然收缩,身体瞬间绷紧,像一把拉满的弓。
华臻也猛地抬起头,眼神锐利如鹰,手己经无声地摸向了后腰。
连床上昏睡的岽伯阳也猛地睁开了眼睛,像一头被惊醒的猛兽。
“谁?”华臻压低声音喝问。
门外一片死寂。
吴扬屏住呼吸,轻轻挪到门边,透过猫眼向外看去——走廊空无一人,只有惨白的灯光。
难道是错觉?高度紧张下的幻听?
他犹豫了一下,轻轻拧动门把手,将门拉开一条缝隙。
门外确实空荡荡的。但就在他准备关门时,眼角的余光瞥见门缝下方的地面上,静静地躺着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用粗糙的、沾着泥点的草纸折成的三角形。
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首冲头顶。吴扬弯腰,飞快地将那东西捡起来,关上门,反锁。
“是什么?”华臻和己经起身的岽伯阳都围了过来。
吴扬深吸一口气,心脏狂跳。他小心翼翼地展开那张质地粗糙、边缘泛黄的草纸,仿佛怕惊扰了上面的秘密。
纸上空空如也,唯有一抹暗红,如同地狱之火,静静燃烧。那液体散发着淡淡的铁锈味,刺鼻而令人心悸,无疑是血。
在这不祥的底色上,勾勒着一个简陋至极、却满载恶意的图案:一个扭曲的骷髅头,嘴里叼着一根断裂的骨头。骷髅头的下方,画着三道并排的、歪歪扭扭的竖线。
图案下方,还有一行同样用血写成的、歪歪扭扭的小字:“救得了一个,救得了所有人吗?下次,会轮到谁?”
空气仿佛冻结了。
岽伯阳猛地一颤,倒吸一口冷气,双眼瞬间充血,仿佛要喷出火来:“妈的!又是那些该死的杂碎!”
华臻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拿起那张纸,仔细嗅了嗅,又看了看图案和字迹:“挑衅。赤裸地挑衅。他们在告诉我们,他们就在我们身边,盯着我们的一举一动。甘州…只是开始。”他看向那三道竖线,眼神冰冷,“这代表什么?我们三个?还是…”
“杀机…”吴扬喃喃道,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冷了下去。秃鹫在会议上的指责是明枪,这门口的纸片就是暗箭!渗透者的力量,竟然己经强大到能如此轻易地将威胁送到他们门口!这基地,还有安全的地方吗?林薇所在的医疗区…
就在这时,吴扬胸口贴身佩戴的墨玉,毫无征兆地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温热感!像黑暗中突然亮起的一点火星,转瞬即逝。
他猛地按住胸口,心跳如鼓擂动。
这感觉,是错觉?还是某种神秘的回应?在这彻骨的寒意和无处不在的杀机中,这丝微弱的温热,显得如此诡异,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指引感?
他低头看向手中那张充满恶意的血书,再看看身边同样被怒火和寒意包裹的岽伯阳、华臻,以及窗外沉沉的、仿佛要将一切吞噬的雨夜。
哀牢山的血战只是序幕。真正的深渊,似乎才刚刚在他脚下裂开缝隙。组织内部的反派力量,犹如暗影中的毒蛇,悄然露出锋利的獠牙。
组织内部的冰冷猜忌和门缝下那张充满恶意的血书,像附骨之疽,日夜啃噬着吴扬的神经。基地的空气似乎弥漫着毒素,每次与秃鹫或其党羽那深邃的眼神相遇,都让吴扬脊背生寒。
岽伯阳的愤怒日益暴烈,华臻的沉默则愈发深沉,两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对抗着无形的压力。林薇依旧在生死线上挣扎,每一次病情反复都牵动着他们的心,也像一根刺,提醒着甘州战友的牺牲和秃鹫那恶毒的指控。
吴扬感觉自己像被丢进了一个巨大的、缓慢旋转的旋涡,西周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和冰冷的恶意,无处着力,随时可能被彻底吞噬。
他强迫自己埋头于报告、应付调查、牵挂林薇的病情,借繁忙的事务掩盖内心日渐冷却的疲惫。但夜深人静时,那种深入骨髓的孤独和寒意,几乎要将他冻僵。
就在他感觉自己快要被这无边的阴霾彻底压垮时,一束光,毫无预兆地刺破了厚重的乌云。
那是一个阴雨连绵的下午,吴扬刚从一个充满火药味的所谓“质询补充会”上脱身,身心俱疲。
他独自一人,没有打伞,任由冰冷的雨丝打在脸上,麻木地走向基地外那条熟悉的、通往他临时租住公寓的僻静小巷。
雨水如刀割般冲刷路面,也似在削平他心头的阴郁,却在他心底刻下了更深的疲惫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