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液展现出浅淡而优雅的宝石红,晶莹剔透,近乎无形。香气悠然,交织着紫罗兰的淡雅芬芳、野草莓的甘美多汁、石板的清新气息以及一抹神秘莫测的矿物香韵,纯净而空灵,宛如晨曦中凝结的露珠。
浅酌一口,酒体轻盈飘逸,酸度清澈如泉,晶莹剔透,单宁细腻至极,仿佛轻拂过空气,却在味蕾间缠绵不去,留下一抹如林间薄雾般缥缈缠绵、令人久久难以忘怀的余韵。
吴扬再次闭目。这一次,他进入味觉神域的过程似乎更加艰难,眉心微微蹙起,呼吸也变得轻浅。
神域展开,眼前不再是波尔多的分子星海,而是一片由无数纤细、脆弱、闪烁着微光的“风土丝线”构成的、庞大而精密的神经网络!
土壤密码:他“感知”到构成那独特矿物感的分子,并非单一来源。一部分源自深层石灰岩母岩风化释放的钙离子与特殊硅酸盐分子的组合,赋予了葡萄酒冷硬的触感;另一部分则来自表层富含的、亿万年前海洋生物化石分解出的特殊磷化物,为葡萄酒增添了微弱的“海腥”底蕴。
两种矿物分子如同DNA的双螺旋,在酒液中紧密缠绕。
菌丝之歌:更令人震撼的是,酒液中弥漫着极其微弱的、如同宇宙背景辐射般的生物信息素!在葡萄园深处,古老菌群网络(Mycorrhizal work)与葡萄藤根系紧密相连,悄然释放着如同宇宙回响般的‘生命旋律’。
吴扬甚至能分辨出其中几段独特的“菌丝旋律”,它们默默铭记着去年夏日长达17日的绵绵细雨,以及葡萄转色期昼夜温差对菌群代谢路径的精细刻画。这信息素,正是构成那“湿石头”气息的灵魂!
藤魂印记:构成紫罗兰和野草莓香气的分子,其排列组合方式呈现出一种奇特的“年轮”结构。
最内层是葡萄藤自身遗传基因决定的“母本”风味;向外一层层包裹的,则是这株特定老藤在过去三十年里,经历过的每一次重大气候事件(如2003年创纪录的高温热浪、2016年霜冻)在其新陈代谢中留下的、如同疤痕组织般的风味印记!
这些气候事件,诸如极端的温度变化与降水模式,深刻影响着葡萄的生长与成熟,进而在葡萄酒中镌刻下独特的风味印记。
新酒阶段,这些印记如同未愈合的伤口,散发着微弱的“生青”边缘感,但吴扬精准地预言:再经过一年瓶陈,这些印记将被完美融合,转化为更深邃的、类似陈年檀香的复杂底蕴。
桶的呼吸:那几乎无法察觉的橡木影响,也被吴扬从纯净的风土背景中剥离出来。他感受到新橡木桶内壁悄然释放的香兰素与内酯,如同细腻的绸缎,温柔地包裹着风土之魂,既彰显其独特韵味,又不掩盖其本质锋芒。
他进一步指出,此桶取材于酒庄特定年份向阳坡地上的橡树,木质素分解所逸出的分子,携带着独特的‘向阳坚果’香氛,与常见的烟熏气息截然不同。
吴扬睁开眼,以同样精准无误的言辞,缓缓揭开这杯新酒背后的风土之谜、菌丝细语、藤魂烙印,乃至橡木桶的“身世之谜”,那位沉默的康帝酿酒师,浑浊的眼中第一次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
他颤抖着嘴唇,最终只化作一声悠长的叹息,朝着吴扬,朝着他杯中那被彻底“解密”的风土精魄,深深鞠了一躬。
然而,就在吴扬放下酒杯的瞬间,异变陡生!
他身体猛地一晃,脸色瞬间褪尽血色,变得如同金纸!这可能是由于突然受到惊吓,导致脸部的皮肤血管剧烈收缩,引起脸色苍白,同时一股无法抑制的寒意从脊椎深处炸开,瞬间席卷全身,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
视野边缘泛起细密的黑点,如同信号不良的电视雪花。他下意识地想抓住桌沿稳住身体,指尖却传来一阵麻痹感,几乎失去知觉。
“扬!”梅毓婷惊呼,瞬间扑过去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触手所及,他的皮肤冰冷得吓人,汗水瞬间浸透了衬衫的后背。
“药…包里…蓝瓶…”吴扬的声音微弱得如同气音,每一个字都带着颤抖。
梅毓婷手忙脚乱地翻出背包里的特制药剂——这是离开香格里拉前,巨鹿群通过星藤传递来的、用几种罕见共生菌类提炼的能量补充剂。
她敏捷地旋开蓝色水晶瓶盖,把那黏稠似蜜、散发着森林芬芳的碧绿液体缓缓送入吴扬唇边。
药液流淌入喉,仿佛炽热熔岩冲破冰雪的禁锢,带来一股震撼的力量。吴扬的身躯猛地一颤,发出一声低沉而压抑的呻吟。
几秒钟后,一股微弱但真实的暖流才从胃部艰难地扩散开来,驱散着刺骨的寒意,视野中的黑点也缓慢褪去。
他呼吸急促未平,额头汗水涔涔而下,整个人犹如刚从鬼门关前徘徊而归,软绵绵地靠在梅毓婷怀里,一丝力气也无,连手指都难以动弹。
勃艮第的胜利,是以身体为祭坛换来的。
味觉神域的荆棘王冠,戴得越久,扎得越深。
梅毓婷紧张地注视着吴扬,眼中满是担忧。她轻轻抚摸着他的额头,试图用自己的体温给他带去一丝温暖。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只有吴扬粗重的呼吸声在寂静中回响。
吴扬缓缓睁开眼,眼神依旧有些涣散。他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声音沙哑地说:“别担心,我没事。只是……只是有点累了。”
梅毓婷闻言,眼眶不禁微微泛红。她知道,吴扬这次为了勃艮第的胜利,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这份胜利,不仅是味蕾上的极致享受,更是对身体极限的一次英勇跨越。
她温柔地伸出手,轻轻地将吴扬扶起,让他缓缓靠在自己柔软但坚实的肩膀上。
两人就这样默默地坐着,周围的一切仿佛都静止了,只剩下他们彼此的心跳声在耳边回响。周围的人群逐渐散去,但他们却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与世隔绝。
过了好一阵子,吴扬才慢慢找回了力气。他挣扎着站起,深吸一口清新的空气,体内仿佛有股暖流,如细水长流般汇聚,缓缓恢复着他的元气。
他满怀感激地望向梅毓婷,眼中闪烁着真诚的光芒:“谢谢你,毓婷。如果没有你的支持和陪伴,我可能真的无法渡过这个难关。”
梅毓婷微微一笑,摇了摇头:“我们是伙伴,不是吗?你的胜利,也是我的胜利。”
两人相视一笑,仿佛所有的疲惫和痛苦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