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没走几步。
“噗嗤”一声异响，接着是曾书书短促的低呼：“哎哟！”
原来是他一脚踏出。
原本看似坚硬的地面竟如同泥沼般骤然下陷。
脚踝瞬间就被一层冰凉湿滑、触感极其恶心的粘稠之物包裹。
他惊得几乎跳起来，万幸只陷到脚踝处便触到了较为坚实的岩层，停了下来。
黑暗中。
曾书书慌忙抬脚，强忍着甩掉粘附物和破口大骂的冲动。
鼻端尽是那污秽之物散发的浓烈气味。
虽避尘咒隔绝了污物沾身，但这触感和气味依旧令他浑身不适。
他立刻想起了李流云传授避尘咒的先见之明，不由得提高了音量。
充满了后怕与由衷的赞叹，在这死寂的洞窟中格外清晰。
“李师弟！你真乃神机妙算也！！太有先见之明了！！！”
“得亏有你这避尘之法护着，否则刚刚这一脚踩进去……”
“呕！光是想想，为兄就想吐死在这里！！”
“这得是沉积了多少年的蝙蝠污秽之物啊！简直就是，就是粪坑啊！！”
齐昊也感受到了脚下那层厚实粘腻、如同腐肉沼泽般的触感。
每一步抬起都带着一种令人恶心的粘连感和“噗噗”声。
他默运避尘咒，护着周身，面色凝重异常，闻言立刻点头称是。
“李师弟此举，实是挽我等于污秽之渊。”
“如此秽地，若无此法傍身，寸步难行。”
就连一直沉默如雪的陆雪琪，在这等无边污秽与恶臭的冲击下，都皱起了眉头。
脚下步伐也更快了几分，似乎想尽快离开这令她极其不适的区域。
听到曾书书和齐昊的话，她行至一处相对“坚硬”的岩石旁。
脚步微顿。
侧颜在昏暗光线下冰雕玉琢，樱唇微启，清冽如冰泉碰撞的声音。
“李师弟，当真是有心了。”
话音落时。
陆雪琪已复前行，快得仿佛只是错觉。
李流云在前方并未回头，只淡然“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他行在最前，脚下每一步也踩在那深可没踝的秽泥之中。
那粘稠湿滑、冰冷刺骨的触感即便隔着避尘咒隔绝的屏障似乎也能隐隐感受。
然而他步伐依旧沉稳。
每一步落下，虽也有轻微下陷和抬脚时的粘连感，速度却丝毫未曾减缓。
随着逐渐深入。
洞内的浓稠黑暗如同活物般不断加重，几乎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
六合镜无声无息地自他腰间升起，悬于众人头顶尺许。
温和而坚韧的土黄色光晕如同黑暗中唯一的神灵灯火。
幽幽扩散开来，勉强照亮周围数丈方圆。
光芒所及之处，众人脚下的秽物才显露出其更触目惊心的真容。
那是一层厚达数尺，由陈年蝙蝠粪便、腐烂的昆虫甲壳、潮湿的苔藓菌类以及不知名枯骨混杂而成的。
就在此时。
齐昊借着李流云驱动的六合镜，那微弱却稳定的光芒。
眼神警惕地扫过两侧岩壁和前方幽深通道。
出于谨慎。
他又仔细抬眼望向头顶那浓得化不开的黑暗深处。
只看了两眼。
饶是他心志坚定，也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心头剧震。
只见在身后他们来路的洞穴顶端，那目光几乎难以穿透的深邃黑暗里。
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如同黑色沥青般粘结在一起的，赫然是无数只倒悬着的巨型蝙蝠。
它们挤挤挨挨，仿佛将整个穹顶都覆盖成了活动的黑暗肉毯，数量之多，远超想象。
这些魔蝠体型比山外的那些更加庞大狰狞，腥红的复眼在黑暗中反射着六合镜的微光。
如同亿万颗猩红的砂砾，充满暴戾贪婪的凶残。
肉翼紧紧收拢包裹着身体，似乎在沉睡，但那无边无际的黑暗肉毯偶尔蠕动的姿态。
令人头皮发炸，仿佛沉睡的远古凶兽表皮。
然而，真正让齐昊瞳孔收缩的是：
就在他们几人脚下“硬地”范围的正上方，那洞穴顶端的岩石上，竟赫然有着一道暗红色的细线。
那细线极其突兀，颜色比凝固的血色更深沉。
弯弯曲曲，如同刻画在古老岩石内部的毛细血管网络。
又像是某种诡异的符咒铭文那般。
它以一道鲜明到让人心悸的界限，蜿蜒划过整个洞窟顶部，牢牢地横亘在那些倒悬魔蝠群与众人头顶的安全地带之间。
似乎就是以此为界。
众人来到这里之时，便见到那无数的魔蝠拥挤在这条诡异的红色细线之外。
相互挤压摩擦，发出沙沙的窸窣声，将黑暗的穹顶塞得满满当当。
竟无一只魔蝠敢于、或者说能够越过那道红线一丝一毫。
它们挤在外面，仿佛那道红线蕴含着令它们刻入骨髓的恐惧与排斥。
红线之内，洞穴顶部同样布满了污秽。
却只有岩石的凹凸和湿滑的水珠落下，没有了那些致命魔物的踪迹。
而正因如此，众人脚下这条不知由何物构成的“硬地”。
才得以在这无边污秽粪沼中，形成一条相对“干净”的、能踩实落脚的道路。
“这条红线为界，是天然的通道？”
“还是人为的布置？它因何存在？”
“能维持多久？”
“这莫不是那些魔教妖人所设立的什么阵法？”
“又或者说，我们已经来到了魔教妖人的腹地？”
曾书书和齐昊两人这般讨论着。
未知的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无声地缠绕上众人心头。
那看似安全的“硬地”，此刻在六合镜光芒和头顶亿万魔蝠猩红复眼的注视下，反而透出一股令人窒息的诡异和不祥。
齐昊压下心头惊涛骇浪，强自镇定，沉声开口，声音在死寂的洞窟中异常凝重。
带着前所未有的谨慎，每一个字都敲击在同伴紧绷的心弦上：“诸位！此处古怪甚多，头顶魔蝠亿万。”
“脚底，只怕也深埋玄机！这道血线，这条硬路，绝不可能凭空出现。”
“切要小心！万莫离开这六合镜的光照范围！！”
“李师弟，还要劳神你，费心驱使六合镜，千万不可有半分放松！”
齐昊说话间。
眼神不由自主地瞟向那道隔绝生死的暗红细线。
又警惕地环顾四周看似平凡实则处处透着妖异的洞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