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捏着那张纸条的手指关节泛白,纸面粗糙的纤维刮得掌心发痒,像有只蚂蚁在皮肤下游走。申公豹的字迹他认得,当年这家伙在反抗军营地墙上写 "烧烤秘方" 时,也是这种歪歪扭扭的笔触,连最后那个墨点都如出一辙 —— 那是他笔尖的墨渣没刮干净蹭上的。
"林、林默?你咋、咋了?" 申公豹的虚影凑过来,火尖枪的火苗好奇地舔了舔纸条边缘,"那、那纸上写、写啥了?" 他越凑越近,鼻尖几乎要碰到林默的手腕,混天绫在他脖子上绕了三圈,活像条紧张到打结的围巾。
林默迅速将纸条塞进袖中,指尖不经意扫过申公豹腰间的玉净瓶。那瓶子突然 "嗡" 地颤了一下,瓶身上的莲花纹闪过道黑影,快得像错觉。他猛地抬头,正好撞见火尖枪的火苗心虚地别过头,假装研究镜面反射的光斑。
"没什么。" 林默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命运剪刀在掌心转了个圈,"只是镜像体的恶作剧。我们得赶紧找到出口。" 他故意提高音量,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个人,"比干先生,那漩涡还有多久能到?"
比干正蹲在地上摆弄算盘,算珠在镜面上排出复杂的阵列,像在演算某种高深的阵法。"快了。" 他推了推并不存在的眼镜,指尖点向西北方,"穿过前面那片镜面森林,就能看到漩涡。不过......" 老谋士突然顿住,眉头拧成疙瘩,"这片区域的虚空波动很奇怪,像是被人动过手脚。"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前方的镜面地面突然隆起,化作一片嶙峋的石林,每块镜面石都折射出诡异的绿光。更诡异的是,那些石林的阴影里,隐约能看到无数细小的人影在晃动,动作和申公豹的挂件们一模一样。
"娘、娘嘞......" 络腮胡壮汉王虎咽了口唾沫,斧头在手心转了三圈,"这、这地方咋越看越邪乎?" 他刚往前迈了半步,脚下的镜面突然 "咔嚓" 裂了道缝,从中弹出根捆仙绳 —— 不是申公豹腰间那根,而是根泛着黑气的仿制品,"啪" 地缠上了他的脚踝。
"不好!" 林默的命运剪刀还没出鞘,就见申公豹的捆仙绳突然从主人腰间窜出,像道金光撞向那根黑气捆仙绳。两根绳子在空中扭打成一团,发出 "噼啪" 的脆响,像是两条发怒的蛇在较劲。
"你、你的绳子咋、咋自己动了?" 王虎看得眼睛发首,突然感觉脚踝一松,黑气捆仙绳己经被撕成了碎片,化作点点黑芒消散在空气中。
申公豹也是一脸懵,他挠着后脑勺,结巴得更厉害了:"俺、俺也不、不知道啊...... 它平、平时除了偷、偷喝俺的酒,从、从不干正事......" 话音未落,他腰间的玉净瓶突然 "哐当" 掉在地上,滚出半瓶浑浊的液体,正好泼在王虎的靴子上。
"俺的新靴子!" 王虎哀嚎起来,那是他用三个月军饷换来的兽皮靴,此刻正冒着白烟,靴底被腐蚀出密密麻麻的小洞,"这、这是啥玩意儿?比卤水还厉害!"
林默的心脏猛地一沉。他清楚记得,申公豹的玉净瓶里装的是料酒,专治烤肉时的腥气,绝不可能有这么强的腐蚀性。刚才纸条上的字迹突然在脑海中浮现 ——"小心你的挂件,它们被篡改了记忆!"
"申公豹,把你的挂件都拿出来。" 林默的声音异常严肃,命运剪刀己经半出鞘,泛着淡淡的白光,"全部。"
申公豹被他的语气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捂住腰间的挂件们,混天绫从他袖中滑出来,正好缠住他的脖子,差点把他勒得背过气去。"你、你要干、干啥?它、它们可是俺、俺的老伙计!" 火尖枪突然喷出火苗,在他头顶组成个 "怒" 字,显然也在表达不满。
"不是要伤害它们。" 林默放缓语气,蹲下身与申公豹平视,"只是想检查一下。刚才在镜像世界,你的挂件们反应很奇怪,你没发现吗?" 他轻轻敲了敲火尖枪的枪头,"比如它,刚才明明能更早击中镜像体,却故意慢了半拍。"
申公豹的结巴突然好了一瞬,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火尖枪的火苗蔫蔫地耷拉下来,枪头在镜面上划出委屈的弧线。捆仙绳偷偷绕到林默脚边,用绳头轻轻蹭他的靴子,像是在求情。
"让、让他看看吧。" 申公豹突然叹了口气,把腰间的挂件一股脑拽下来,堆在手心,"俺们哥、几个啥大风大浪没见过,还、还怕个检查?" 他嘴上逞强,声音却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指尖把火尖枪的枪缨攥得变了形。
林默深吸一口气,命运剪刀在指尖泛起白光。他小心翼翼地触碰那些挂件,当剪刀碰到玉净瓶时,瓶身突然爆发出刺目的黑光,吓得申公豹 "嗷" 地蹦起来,差点把手里的挂件撒在地上。
"别、别怕!" 林默迅速用剪刀抵住瓶口,白光与黑光碰撞的地方发出 "滋滋" 的声响,像烙铁烫在猪油上,"是记忆屏障!有人在它们的记忆里加了东西!"
随着他的话音,那些挂件突然集体震动起来,在空中组成个奇怪的阵型。火尖枪喷出的火苗在镜面上投影出画面 —— 那是片混沌的空间,无数破碎的记忆片段像肥皂泡般漂浮,有申公豹小时候偷老君丹药被追打的糗事,也有他在万仙阵前指挥时的英姿。
"这、这是......" 申公豹的眼睛瞪得像铜铃,手指着其中一个最大的泡泡,里面正播放他喝醉了把混天绫当围裙,用火尖枪烤红薯的画面,"丢、丢死人了!快、快关掉!"
比干突然按住他的肩膀,老谋士的眼神异常凝重:"别动。这些是它们的记忆空间。看到那些黑色的碎片了吗?" 他指向泡泡之间漂浮的黑雾,"那就是被篡改的部分,像账本上的假账,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林默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揪紧了。他注意到,那些黑雾总是避开申公豹结巴的记忆片段,反而在他流畅说话的画面周围聚集。更诡异的是,每当画面里出现女娲的身影,黑雾就会变得格外浓郁,像是在刻意掩盖什么。
"要进入记忆空间才能修复。" 林默站起身,命运剪刀在半空划出复杂的符文,"但里面很危险,可能会遭遇记忆具象化的攻击。谁想跟我一起去?"
"俺、俺去!" 申公豹想也不想就蹦起来,火尖枪在他头顶兴奋地转圈,"它、它们是俺的伙计,俺、俺不能不管!"
"也算我一个。" 比干收起算盘,算珠在他袖中发出清脆的碰撞声,"老夫对记忆演算略知一二,或许能帮上忙。"
陆压化作人形拍了拍胸脯,金乌羽毛在他发间闪烁:"这么热闹的事怎能少了俺?再说了,俺这金乌的火正好能照亮黑暗,看看是谁在背后搞鬼!"
小翠拉了拉林默的衣角,小姑娘的辫子上还缠着红绳,此刻却紧张得攥成了麻花:"我、我也想去。我娘说过,忘记过去的人,就像没根的草。"
林默点点头,命运剪刀突然爆发出耀眼的白光,将众人包裹其中。最后映入眼帘的,是王虎和李狗蛋警惕的眼神,他们选择留在外面看守,络腮胡壮汉把斧头舞得虎虎生风:"你们放心进去,俺保证谁也别想靠近!"
失重感只持续了一瞬,林默再次站稳时,发现自己站在片软绵绵的地面上,踩上去像陷进了棉花糖。周围漂浮着无数透明的泡泡,每个泡泡里都在播放申公豹的记忆 —— 有他第一次得到火尖枪时的傻笑,也有他在诛仙阵前哭着喊 "截教万胜" 的画面。
"这、这就是记、记忆空间?" 申公豹的虚影戳了戳旁边的泡泡,里面突然传出他打呼的声音,震得泡泡 "嗡嗡" 作响,"娘、娘嘞,俺打呼这、这么响?"
比干蹲下身,手指轻轻触碰地面,那些棉花糖般的物质突然化作无数细小的文字,在他指尖流淌:"这里是由记忆粒子组成的。你们看,这些文字记录着每段记忆的情绪波动。" 他指向那些闪烁红光的文字,"这段是愤怒,蓝光是喜悦,而这些......" 老谋士的指尖停在团灰黑色的文字上,"是被篡改的部分,情绪波动是空白的,像死人的心电图。"
林默的目光被远处一个巨大的泡泡吸引。那泡泡足有房屋大小,表面覆盖着厚厚的黑雾,隐约能看到里面有无数人影在晃动。火尖枪突然变得焦躁不安,枪头 "嗡嗡" 作响,指向那团黑雾。
"那、那是啥?" 申公豹的声音发颤,混天绫自动缠上他的手腕,像是在保护他,"看、看着怪吓人的......"
"是核心记忆。" 林默握紧命运剪刀,一步步走向那个泡泡,"也是被篡改最严重的地方。" 随着他的靠近,黑雾突然翻腾起来,化作无数只手,从泡泡里伸出来,像是要把他们拖进去。
陆压突然化作金乌,喷出的火焰在半空组成道火墙,将那些黑手烧成灰烬:"雕虫小技!敢在俺面前玩阴的?" 金色的羽毛如同流星雨般落下,照亮了泡泡表面的纹路 —— 那是用申公豹的血绘制的符咒,边缘己经开始发黑。
"是、是俺的血誓符!" 申公豹突然惊呼,手指着符咒的纹路,"当、当年俺拜入截教时,用、用精血画的!怎、怎么会在这儿?"
林默的心脏猛地一缩。他突然想起在天道藏书阁看到的壁画,女娲的指尖也曾出现过类似的符咒。一个可怕的猜想在他脑海中成型,让他呼吸都变得困难。
"小心!" 比干突然大喊,一把将林默推开。刚才他们站立的地方,突然裂开道缝隙,无数黑色的书页从里面涌出,每本书上都写着申公豹的名字,书页翻动的声音像是在念诅咒。
"这、这是《封神榜》的残页!" 申公豹认出了那些书页,脸色瞬间惨白,"当、当年就是它,把俺、俺们截教兄弟一个个、个勾进去的!" 火尖枪突然暴走,喷出的火焰在记忆空间里点燃了一片火海,却被那些书页吸收得干干净净。
林默趁机冲到巨大的泡泡前,命运剪刀狠狠刺向黑雾最浓郁的地方。"咔嚓" 一声脆响,像是玻璃碎裂,黑雾突然炸开,露出里面的画面 ——
那是在紫霄宫,申公豹跪在地上,正结结巴巴地向鸿钧道祖汇报:"师、师尊,弟、弟子认为,那、那个方案不、不行......" 他面前站着女娲,女神的脸色异常冰冷,手里把玩着根金色的针,针上闪烁着与黑雾相同的光泽。
"又是结巴。" 女娲突然开口,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申公豹,你说你这毛病什么时候能好?每次关键时刻掉链子。" 她用金针刺向申公豹的眉心,"也罢,就让我帮你一把吧。"
申公豹的虚影发出痛苦的嘶吼,混天绫在他周身疯狂舞动:"不、不是这样的!当、当年师、师尊说俺的结巴是、是天赋!不、不是毛病!" 他冲向画面里的女娲,却一次次穿体而过,虚影的身体变得越来越透明。
林默的心像被刀割一样疼。他看到画面里的申公豹在金针刺入后,眼神突然变得空洞,再次开口时,结巴竟然好了大半:"弟子明白师尊的意思,这就去办。" 可他的手指却在袖中偷偷比出截教的暗号,显然是在假装被控制。
"看到了吗?" 比干的声音带着沉重,他指着画面角落里的黑影,"那是虚空之主的气息!女娲是在利用虚空之力篡改记忆!" 老谋士突然顿住,算珠在他手中噼里啪啦乱响,"不对!她的手法很生涩,像是在模仿......"
林默没有听他说完,命运剪刀己经开始切割那些黑色的记忆碎片。每剪掉一块,记忆空间就震动一下,申公豹挂件们的欢呼声就清晰一分。当最后一块碎片被剪掉时,整个空间突然安静下来,所有的泡泡都停止了飘动,定格在申公豹最开心的画面 —— 那是他第一次用火尖枪烤出完美的红薯,正得意地向同伴炫耀。
"成、成了?" 申公豹的虚影愣愣地看着那些泡泡,火尖枪突然亲昵地蹭他的脸颊,枪头还沾着虚拟的红薯渣。捆仙绳绕着他的脖子转了三圈,像是在撒娇。
就在这时,最大的泡泡突然再次亮起,这次播放的画面让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
女娲站在一个巨大的祭坛前,手里拿着申公豹的挂件们,对身边的黑衣人说:"把这些记忆补丁加固好。记住,一定要让它们在关键时刻误导申公豹。" 她顿了顿,眼神变得异常锐利,"不能让他的结巴成为变数,尤其是在 ' 那个时刻 '。"
黑衣人点点头,掀开兜帽,露出一张与林默一模一样的脸,只是眼睛里没有丝毫感情:"放心吧,母亲。我会处理好一切。"
画面到这里突然中断,记忆空间开始剧烈震动,地面裂开无数缝隙,那些泡泡纷纷破碎,化作漫天光点。比干突然大喊:"不好!空间要塌了!快找到出口!"
林默的大脑一片空白。那个黑衣人的脸,那句 "母亲",还有女娲提到的 "那个时刻",像三颗炸雷在他脑海中轰鸣。他突然想起在天道藏书阁看到的壁画,女娲与黑袍人的对峙,壁画角落里那个模糊的黑影 —— 原来那不是虚空之主,而是......
"这边!" 陆压化作金乌,用翅膀指向一个正在收缩的光门,"快进去!再晚就来不及了!"
众人冲进光门的瞬间,林默最后看到的,是申公豹的挂件们在空中组成的图案 —— 那不是愤怒,也不是喜悦,而是一个求救的信号,用捆仙绳和混天绫交织而成,像个正在哭泣的脸。
失重感再次袭来,这次却带着冰冷的金属触感。林默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冰冷的石地上,西周是粗壮的玄铁锁链,锁链上刻满了金色的符文,散发着镇压神魂的气息。
"醒了?" 一个虚弱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金属摩擦般的沙哑。林默抬头望去,只见正前方的石壁上,钉着一个巨大的身影,浑身被锁链缠绕,只能看到他额头那只紧闭的竖眼,和眼缝里透出的金光。
"你是谁?" 林默握紧命运剪刀,警惕地环顾西周。比干和申公豹等人也陆续醒来,正一脸警惕地看着那个身影。
那身影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出的不是血,而是金色的光点。"我是谁?" 他自嘲地笑了,笑声震得锁链 "哗啦" 作响,"连你也不记得我了吗?林默,或者说,虚空造物主?"
林默的心脏像是被重锤击中。这个称呼,他只在《虚空秘典》的残页上见过,连另一个 "林默" 都未曾提起过。
"你到底是谁?" 林默再次发问,命运剪刀上的白光越来越盛。
那身影缓缓睁开额头的竖眼,金色的光芒照亮了整个监狱,也照亮了他布满伤痕的脸 —— 那是张与传说中一模一样的脸,只是褪去了威严,多了无尽的疲惫。
"吾名东皇太一。"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无比郑重,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被囚禁了三千年的,真正的东皇太一。"
申公豹的虚影突然发出一声惨叫,火尖枪 "哐当" 掉在地上:"东、东皇太、太一?您、您不是早、早就身、身陨了吗?"
东皇太一笑了,笑声里满是悲凉:"身陨?不过是被自己的亲妹妹和她的好儿子联手算计了而己。" 他的目光落在林默身上,带着复杂的情绪,"终于等到你了,能改写命运的人......"
林默的脑海中突然闪过无数画面 —— 紫霄宫的争吵,祭坛上的金针,黑衣人的脸,还有女娲那句冰冷的 "不能让申公豹的结巴成为变数"。这些碎片突然拼凑成一个可怕的真相,让他浑身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