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队考察项目

2025-08-20 3090字 5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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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发前的碰头会

办公室的日光灯管嗡嗡响着,把桌上那份《关于赴无锡考察大豆低温浸油技术的请示》照得发白。我捏着笔,在“考察组组长”那一栏的签名旁边画了个圈——那是我的名字,李明远。市计委工业科的副科长,今年刚满三十,是这次考察组里年龄最小的一个。

“小李,这次就辛苦你带队了。”王主任上午找我谈话时,手指在无锡轻工学院的公函上敲了敲,“吴教授的低温浸油技术是国内领先的,市里上大豆浸油厂的事拖不起,这趟考察必须拿出实底。”他顿了顿,补充道,“科委的张工、经委的老周、轻工局的赵科长,还有筹备处的孙总,都是老同志,你多请教,但责任得扛起来。”

我当时点头应着,心里却像揣了块铅。张工搞技术出身,头发都白了一半,说话带着浓浓的专业术语;老周在经委干了二十多年,算盘打得比计算器还精,看人的眼神总带着点审视;赵科长是出了名的“炮筒子”,对轻工系统的事门儿清,脾气却急;孙总更不用说,私营企业老板,满脑子都是投资回报率,总觉得政府部门办事磨叽。让我这个“小年轻”领着这群“老资格”出差,还得拿出能定项目的考察结果,这担子实在不轻。

下午西点,我把几个人请到计委的小会议室。门刚开条缝,就听见赵科长的大嗓门:“我说老李,你说这低温浸油跟咱传统的压榨法能差多少?别花了钱买套摆设回来。”老周慢悠悠地答:“差多少得看数据,吴教授的论文我看过,出油率能提高三个百分点,这可不是小数目。”

我赶紧笑着迎上去:“张工、周科长、赵科长、孙总,辛苦各位跑一趟。”张工推了推眼镜,温和地说:“小李同志牵头,我们配合就是。”孙总揣着手,看了眼表:“咱长话短说,我那边还有个会,争取明天就能出发。”

等人都坐下了,我把打印好的考察提纲分下去。纸上印着吴教授的简历——无锡轻工学院食品工程系教授,深耕植物油脂提取技术三十年,低温浸油专利持有者——还有这次考察的三个核心目标:技术成熟度、设备投资成本、投产后的经济效益。

“各位都是行家,”我开门见山,手指在提纲上划着,“这次去无锡,时间紧任务重,我想咱们分个工,效率能高点。”赵科长“嗯”了一声:“早该这样,别到了那边东一榔头西一棒子,耽误事。”

我清了清嗓子,看向张工:“张工,您和赵科长是技术领域的专家,我想让您二位重点盯技术层面。比如低温浸油的工艺原理、设备运行的稳定性、跟咱本地大豆品种的适配性,还有后期的技术维护和人员培训——这些得问透,不然设备买回来咱没人会用,白搭。”

张工点点头,从包里掏出个笔记本:“我准备了几个问题,比如他们的低温控制系统用的是哪种传感器,零下五度的环境下如何保证浸出溶剂的稳定性——这些细节得弄清楚。”赵科长接话:“还有环保指标!浸油厂最怕污染,废水处理能不能达标,排放物有没有异味,这关系到项目能不能过环评。”他说着拍了下桌子,“上次邻县上个榨油厂,就因为废水处理不达标,投产半年就停了,前车之鉴啊!”

我赶紧把“环保指标”记在本子上:“赵科长提醒得对,这一点必须重点考察。”接着转向老周和孙总:“周科长,孙总,您二位负责经济层面。设备的报价、配套设施的投资、安装周期、预计的回本时间,还有跟传统工艺比,每吨大豆能多赚多少钱——这些数据得抠细了,毕竟市里的财政资金有限,孙总那边也是真金白银地投。”

老周扶了扶眼镜,慢悠悠地说:“我算了笔账,按咱市每年产八万吨大豆算,要是出油率提高三个百分点,一年就能多产两千西百吨油,按市场价算,就是近千万的收益。但前提是设备不能太贵,后期维护成本不能太高,不然这点收益还不够填设备的窟窿。”

孙总立刻接话:“周科长说的是。我最关心的是设备寿命,人家说能用十年,实际能不能用五年?还有配件供应,万一坏了个零件,是不是得等三个月从无锡寄过来?那生产线停一天,损失就不小。”他从包里掏出个计算器,“我初步估了下,总投资不能超过八百万,不然回报率就太低了。”

“孙总考虑的是实际问题。”我把“设备寿命”“配件供应”“总投资上限”都记下来,“到时候可以问问吴教授有没有合作的本地经销商,或者能不能培训咱自己的维修人员。”

张工突然开口:“还有个事,低温浸油用的溶剂是正己烷,这玩意儿易燃,安全标准得问清楚。车间的防火等级、操作人员的防护措施,这些不能马虎。”赵科长立刻附和:“对!安全第一,真出个爆炸事故,谁都担不起责任。”

我把“安全标准”“溶剂储存”添到技术组的任务里,又补充道:“除了分工,咱也得有合力。每天晚上碰个头,把当天了解到的情况汇总一下,有争议的地方一起商量。最后形成考察报告前,咱们先内部统一意见,这样给市里汇报的时候也能拿出个准话。”

老周点点头:“这个办法好,各说各的容易乱,汇总的时候得有个主次。”孙总看了眼表,站起身:“分工清楚了,我那边没问题,明天上午九点的火车?我让司机送站。”

“就定明天上午九点。”我把会议纪要整理好,递给每个人一份,“这是我整理的重点问题清单,大家看看还有没有要补充的,今晚再完善下。”张工接过清单,指着其中一条:“可以加个‘设备升级空间’,万一以后想扩大产能,现有的设备能不能兼容。”赵科长补充:“还有能耗!低温工艺听着省电,实际运行起来电费多少,得跟传统工艺比一比。”

等他们都走了,我坐在空荡荡的会议室里,看着那份写得密密麻麻的清单,心里踏实了些。其实出发前最担心的是“群龙无首”,现在分工明确,每个人都有具体任务,应该能避免各唱各的调。

晚上回家,媳妇见我对着清单发呆,端来杯热水:“又琢磨啥呢?不就是出趟差吗?”我把清单给她看:“你看这些问题,哪一个没弄清楚,回来都没法交差。这项目要是成了,能带动多少农户种大豆,多少人就业啊。”媳妇叹了口气:“我爸就是种大豆的,每年收了豆,贱价卖给贩子,要是咱自己有浸油厂,他也能多赚点。”

我想起岳父佝偻着背在豆田里干活的样子,突然觉得手里的清单重了不少。第二天一早,我提前半小时到了火车站,没想到张工他们己经到了。赵科长正跟孙总争论着什么,见我来,挥挥手:“小李你说,这设备要是进口的,是不是比国产的靠谱?”孙总立刻反驳:“进口的贵三成,后期维修更麻烦,我觉得国产的就行,只要技术过关。”

张工笑着打圆场:“到了无锡问问吴教授就知道了,他肯定有对比数据。”老周慢悠悠地说:“咱先别急着争,考察清楚了再说。”我把提前买好的矿泉水分给大家:“上车再聊,争取路上把问题再捋一遍。”

火车启动时,窗外的田野往后退去,绿油油的豆田连成一片。赵科长望着窗外:“你看这豆子,长得多好,就差个好厂子把它们变成钱了。”孙总掏出手机,翻出几张厂房设计图:“我都规划好了,就等设备定了,马上动工。”张工在笔记本上画着设备草图,老周拿着计算器算着什么,阳光透过车窗照在他们身上,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点期待。

我突然不那么紧张了。这群“老资格”看似各有想法,其实都盼着项目能成。我这个“小牵头”,只要把大家的劲儿往一处使,多听多记多协调,应该能不负所托。火车轰隆轰隆地向前开着,像在朝着一个充满希望的地方奔去——那里有先进的设备,有忙碌的车间,有农户丰收的笑脸,还有这座城市更踏实的未来。

我拿出笔记本,在扉页上写下:“责任在肩,全力以赴。”然后翻开第一页,开始核对那些密密麻麻的问题,心里清楚,真正的考验,从踏上无锡的土地开始。但只要大家目标一致,劲往一处使,再难的坎,也能迈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