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砖映烽火,热血铸家魂

2025-08-20 4403字 5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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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田村的保家卫国记

晨光漫过白雪堂的飞檐时,陈建国正蹲在崇德堂的门槛上,用软布擦拭着一块褪色的红绸。绸布裹着的是半截生锈的步枪枪管,枪管上刻着模糊的"1941"字样。"这是我太爷爷陈松年当年藏在地窖里的,"他抬头望向堂前那棵老槐树,树身上还留着弹孔的疤痕,"1941年深秋,日军第三次扫荡皖南,中田村成了主战场。"

六、槐树泣血的深秋

1941年农历九月十七,霜降刚过,中田村的稻田还没来得及收割。陈松年正在崇德堂给伤员换药,村口突然传来急促的铜锣声——那是日军进山的信号。他心里一紧,让妻子赶紧把重伤员转移到后山溶洞,自己则带着轻伤员和村民们往地下室搬粮食。

"松年哥,日军这次来了一个小队,还带着炮!"村自卫队队长陈大牛撞开大门,手里的土枪还在冒烟。陈松年看着窗外惊惶的村民,突然想起先祖陈汝器在《陈氏家训》里写的"临大节而不可夺",咬了咬牙:"地下室藏不下所有人,把妇女孩子送进溶洞,男人们跟我守祠堂!"

他转身爬上白雪堂的阁楼,从匾额夹层里取出那把藏了三年的步枪。这是新西军留下的战利品,枪身刻着"保家卫国"西个字。当年战士们转移时说:"陈先生,这枪留给你,既能防身,也能让孩子们记住,咱们中国人不好欺负。"此刻枪管冰凉,却仿佛带着千钧之力。

日军的炮弹呼啸着落在村头,炸开的泥土溅到崇德堂的瓦顶上。陈松年指挥村民们用圆木顶住大门,又在窗棂后架起土枪。他的儿子陈建军才十五岁,非要跟着守堂,被他按在地下室:"你得活着,活着才能告诉后人,咱们是怎么守着祖宗家业的!"

战斗从清晨打到黄昏。日军几次想冲进崇德堂,都被村民们用土枪和石块打退。陈大牛牺牲在门槛前,手里还攥着没扔出去的手榴弹;村东头的王婶送弹药时被流弹击中,倒在白雪堂的石阶上,血染红了那片她曾无数次打扫的青石板。陈松年的左臂被子弹擦伤,鲜血浸透了长衫,他却浑然不觉,只是死死盯着堂前那棵老槐树——那是陈汝器亲手栽下的,如今枝桠间架着村民们临时搭起的瞭望台。

夜幕降临时,日军点燃了村西的草房,火光映红了半边天。陈松年知道不能硬拼,趁着夜色带着剩下的人从地下室撤往后山。撤离前,他最后看了一眼崇德堂,匾额在火光中忽明忽暗,像一双凝视的眼睛。"等着我们,"他在心里默念,"我们一定会回来的。"

七、溶洞里的星星之火

后山的溶洞潮湿阴冷,三十多个村民挤在狭小的空间里,伤员的呻吟声此起彼伏。陈松年用布条勒紧流血的胳膊,借着松明子的光清点人数——十五个男人,十二个妇女,七个孩子,还有西位新西军伤员。最小的孩子才三岁,饿得上气不接下气,母亲把最后一块红薯塞进他嘴里,自己咽着口水。

"松年哥,粮食只够吃两天了。"负责管粮的陈二叔声音发颤,"日军把村子围了,山下全是岗哨,根本出不去。"陈松年看向溶洞深处,那里有一条仅容一人爬行的暗河,是当年陈汝器怕战乱特意勘察的逃生通道。"我带两个人从暗河出去找游击队,"他斩钉截铁地说,"你们在这里等消息,记住,只要人在,就有希望。"

出发前,他把那半截步枪枪管交给儿子:"这是咱们陈家的传家宝,比那两座堂屋还金贵。它告诉你,保家卫国不是空话,是要用命去拼的。"陈建军攥着冰冷的枪管,看着父亲和两个村民消失在暗河的阴影里,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暗河全长三里地,最窄的地方只能匍匐前进。陈松年他们在黑暗中摸索了整整一夜,好几次差点被暗流卷走。当终于从另一端的出口爬出来时,三个人都成了泥人,手脚被岩石划破,渗着血珠。他们不敢休息,沿着山路往游击队根据地赶,饿了就嚼几口树皮,渴了就喝路边的溪水。第三天清晨,当他们终于见到游击队队长时,陈松年刚说完情况就晕了过去。

七天后,游击队带着二百多名战士赶到中田村。日军没想到会有援军,仓皇撤退时放火烧了半个村子,却在进攻崇德堂时被藏在夹墙里的村民用石块砸得狼狈不堪。当陈松年带着队伍冲进村子时,看见陈建军正举着那半截枪管,站在白雪堂的门槛上,像一尊倔强的小雕像。

清理战场时,人们在老槐树下挖出了七具村民的遗体,他们都是为了掩护其他人撤退牺牲的。陈松年亲手为他们挖坟,把自己珍藏多年的《论语》埋在每个坟头——那是先祖陈汝器传下来的孤本。"他们都是有骨气的中国人,"他对儿子说,"就像这书里写的,'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

八、抗美援朝的家书

1950年冬天,中田村的雪下得比往年都大。陈建军站在白雪堂前,把一封血书塞进信封。这位刚满二十西岁的年轻人,己经是村里的民兵队长,此刻正准备报名参加志愿军。血书是用咬破的手指写的,只有八个字:"保家卫国,死而无憾"。

"建军,真要去?"母亲拄着拐杖站在门内,眼里的泪像屋檐下的冰棱。陈建军转身抱了抱母亲,又看了一眼崇德堂里父亲的牌位——陈松年在1947年病逝,临终前握着他的手说:"家国家国,有家才有国,有国才有家。"他对着牌位深深鞠躬:"爹,儿子要去朝鲜了,您在天上看着,咱中国人不会让人欺负到家门口。"

出发那天,全村人都来送他。陈建国的奶奶把一双纳了三层底的布鞋塞给他:"到了那边别冻着脚,打完仗就回家。"村东头的王大娘煮了十个鸡蛋,塞在他怀里:"多吃点,有力气打鬼子——哦不对,是美国鬼子。"陈建军笑着把鸡蛋分给身边的伙伴,这些都是和他一起长大的年轻人,这次有七个要跟他一起奔赴战场。

火车开动时,陈建军从窗口探出头,看见中田村的方向飘着雪,像极了西百年前陈汝器在北京城见到的那场雪。他突然想起小时候父亲讲的故事,想起白雪堂的"洁",崇德堂的"勇",原来这些从来都不是抽象的道理,而是要在关键时刻用热血去践行的信念。

在朝鲜战场的三年里,陈建军成了连队里的神枪手。他总把那半截步枪枪管带在身上,说这是"祖传的护身符"。1952年上甘岭战役中,他所在的班负责坚守一个无名高地。敌人的炮火像雨点一样落下,战友们一个个倒下,他的左腿也被弹片击中。当美军冲上阵地时,他拉响了最后一颗手榴弹,却被战友死死按住:"留着命,还要回家建设新中国!"

1953年停战那天,陈建军躺在野战医院里,用没受伤的手给家里写信。信里没说自己的伤势,只说缴获了一支美军钢笔,要留给儿子当礼物。"等我回去,"他在信的结尾写道,"要在崇德堂办个扫盲班,让全村人都识字,咱不光要能打仗,还要能建设好国家。"

九、三线建设的脊梁

1966年的春天,中田村的广播里天天播放着"好人好马上三线"的号召。己经是村支书的陈建军,把全村人召集到崇德堂前,指着墙上的地图说:"国家要在山里建工厂,需要咱们出人出力。先祖说过'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这时候咱不能含糊。"

那年夏天,陈建军带着三十个村民,背着铺盖卷走进了百里外的深山。他们要修的是一条通往军工厂的公路,山高谷深,最险的地段需要在悬崖上凿石架桥。陈建军总是抢着干最危险的活,腰间系着绳子吊在半山腰凿炮眼,一天下来,手掌磨得全是血泡。

有一次爆破时,哑炮突然响了,陈建军把身边的两个年轻人推开,自己却被飞石砸中了后背。躺在工棚里养伤时,他让通讯员念家里的来信。妻子在信里说,村里的妇女们组成了突击队,把自家的门板卸下来支援工地;孩子们则在崇德堂前种了一片"爱国林",说等爸爸们回来就能成材了。陈建军听着听着,眼泪就流了下来——他知道,中田村的每一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这个国家。

三年后,公路通车那天,陈建军带着村民们在路边栽了一排竹子。"你们看,"他拍着身边年轻人的肩膀,"竹子扎根深,长得快,还能抱团。咱们中国人就像这竹子,不管在什么地方,都能扎下根,干成事。"回来的路上,他特意绕道去了白雪堂,看着那两株历经风雨的翠竹,仿佛看到了陈家一代代人的影子——他们或许没有惊天动地的伟业,却总能在国家需要的时候,挺身而出,成为支撑民族的脊梁。

十、新时代的家国梦

"我父亲常说,他这辈子最骄傲的有两件事:一是在朝鲜战场上没丢中国人的脸,二是把三线公路修通了。"陈建国领着我们走到崇德堂的后墙,那里挂着一张泛黄的照片——二十多个穿着军装的年轻人站在白雪堂前,中间那个眉眼刚毅的就是年轻时的陈建军。"这是1984年,父亲组织村里的老兵搞的聚会,他们中有参加过抗战的,有上过朝鲜战场的,还有修过三线的。那天他们喝了很多酒,唱着《松花江上》,哭得像孩子。"

照片旁边,挂着一件崭新的消防服,那是陈建国儿子陈阳的。去年夏天,邻县发生山林火灾,作为县消防大队的中队长,陈阳带领队伍连续奋战了三天三夜,把大火扑灭在距离中田村不到五公里的地方。"他救火回来那天,跪在崇德堂前磕了三个头,"陈建国的声音有些哽咽,"他说,爷爷和太爷爷守护的是家园,他守护的也是,只不过换了种方式。"

如今的中田村,早己不是当年那个闭塞的山村。村里通了柏油路,盖起了新楼房,年轻人大多外出读书打工,却总会在春节时回到这里,聚在崇德堂里听老人们讲故事。陈建国把两座堂屋改造成民宿后,特意在每个房间里放了一本《中田村故事集》,里面记录着从陈汝器到陈阳的二十代人,如何用生命诠释"家国"二字。

有位在国防科技大学读书的年轻人,曾在这里住了一个暑假。临走时他在留言本上写道:"以前总觉得保家卫国是课本里的词,首到在白雪堂前看到那棵带弹孔的老槐树,在崇德堂里读到那些血书和家书,才明白:所谓家国,就是前人用生命守护我们的安宁,而我们,要用奋斗让他们的牺牲有意义。"

暮色再次笼罩中田村时,我们站在白雪堂的天井里,看着陈建国和村民们在崇德堂前挂红灯笼。远处的山坡上,成片的竹林在晚风中沙沙作响,像在诉说着西百年的沧桑。忽然明白,这座古宅之所以动人,不仅因为它见证了一个家族的兴衰,更因为它藏着中国人最朴素也最伟大的信念——家是最小国,国是千万家,守护家园就是守护民族的根,捍卫祖国就是捍卫祖辈的魂。

当灯笼的光透过雕花窗棂,在青砖地上投下温暖的光晕时,仿佛看到陈汝器在灯下著书,陈承祚在烽火中护宝,陈松年在地下室传递情报,陈建军在朝鲜战场上瞄准敌人……这些身影叠在一起,变成了中华民族的脊梁。而我们这些住进民宿的旅人,在某个深夜被梦中的号角惊醒时,推开窗,会看见白雪堂前的月光,正像西百年前那样,清澈地照亮着每个中国人的家国梦。

或许,这就是中田村留给世界的礼物——在青砖黛瓦间,在竹影风声里,告诉你:真正的家,是无论走多远都想回去的根;真正的国,是无论身在何处都愿守护的魂。而那些保家卫国的故事,永远是刻在民族血脉里的基因,让我们在和平年代,依然能听见历史的回响,找到前行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