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里的回声与酒桌上的玩笑
电梯门“叮”地弹开时，林薇正低头用湿巾擦着额头的汗。刚结束三个小时的高铁，一行人拖着行李箱走进酒店大堂时，每个人的衬衫都洇着湿痕。带队的张总监把房卡分到手里，笑着说：“先简单冲个澡，半小时后楼下集合，合作方在顶楼餐厅等着呢。”
走廊铺着厚厚的地毯，脚步声被吸得软绵绵的。林薇的房间在走廊中段，隔壁住着同部门的两个男同事，王鹏和李哲，都是出了名的“活跃分子”。她插卡进门时，听见王鹏在隔壁喊：“我五分钟搞定，你们谁慢了谁请客啊！”
冲澡时拧开热水，水流砸在瓷砖上的声音里，隐约能听见走廊里其他房间开门关门的动静。林薇对着镜子抹护肤品，想着晚上的应酬该说些什么，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洗手台——这次合作对部门全年业绩至关重要，张总监特意叮嘱过，“既要专业，又要活络”。
换好裙子走出房间时，王鹏和李哲己经倚在走廊墙上等她了。王鹏穿着熨帖的白衬衫，手里转着房卡：“林大美女就是讲究，我们俩糙老爷们都等饿了。”李哲跟着笑：“别贫了，张总监说楼下己经有人等了。”
三人刚走到走廊拐角，一阵奇怪的声音突然撞进耳朵。不是酒店的背景音乐，也不是说话声，是女人的喊叫，断断续续的，“啊……啊……”的调子拖得很长，带着点说不清的急促。
王鹏的脚步猛地顿住，李哲也皱起眉往声音来源处瞥。林薇下意识地想往前走，却被王鹏拽了一把。“嘘……”他把手指竖在嘴边，眼神往斜前方的房间门瞟——声音就是从3017房传出来的。
那扇门没关严，留着道两指宽的缝，橘黄色的灯光从缝里漏出来，在地毯上投下细长的光带。喊叫声更清晰了，混着些模糊的喘息，像被什么东西卡住喉咙，又突然拔高，尖锐得让人头皮发麻。
“这是……怎么了？”林薇的声音压得很低，脸颊莫名有点发烫。她想走开，脚却像被钉住了似的——不是好奇，更像是一种突如其来的、让人屏住呼吸的张力，把三个人都拽在了原地。
王鹏蹑手蹑脚地往前挪了两步，后背贴着墙，眼睛往门缝里瞟。李哲犹豫了一下，也跟着凑过去，两个大男人挤在墙边，肩膀抵着肩膀，却都没说话，只有耳朵像雷达似的竖着。
林薇站在他们身后半步的地方，不敢往前凑，却也没转身离开。那声音太特别了，不是痛苦的哭喊，也不是单纯的吵闹，带着种奇异的节奏，一下下敲在空气里。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加速，手心微微出汗，眼睛不自觉地盯着那道门缝，好像能透过门板看见里面的景象似的。
走廊里静得可怕，只有3017房里的声音在回荡。偶尔有其他房间的门打开，探出个脑袋看一眼，又迅速缩回去——显然，不止他们被这声音吸引了。有个戴眼镜的男人刚走出房间，听见声音愣了愣，也放轻脚步往这边靠，见他们都没说话，自己也抿着嘴站在旁边，脸上带着和他们一样的复杂表情。
时间好像被拉长了。林薇低头看了眼手表，才过了十分钟，可感觉像过了半个钟头。那声音时高时低，中间夹杂着模糊的对话，听不清具体内容，却让人心里发紧。她偷偷看了眼旁边的王鹏，他眉头皱着，嘴角却抿成一条奇怪的弧线；李哲则盯着自己的鞋尖，耳朵却明显朝着房门的方向。
不知过了多久，房间里的声音突然拔高，然后猛地停了，只剩下几秒钟的粗重喘息，接着是窸窸窣窣的响动，像是有人在整理衣服。
王鹏先反应过来，用胳膊肘碰了碰李哲，又朝林薇使了个眼色。三个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那眼神里有尴尬，有好奇，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狼狈。谁都没说话，像来时一样，踮着脚悄无声息地往电梯口挪，首到拐过弯，听不见那扇门的动静了，才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咳……”王鹏清了清嗓子，率先打破沉默，“走快点吧，别让张总监等急了。”李哲点点头，没接话。林薇低着头，盯着前面人的脚后跟，感觉脸颊还在发烫，刚才那声音像魔咒似的，在脑子里反复回响。
电梯里的镜子照出三个人的表情，都有点不自然。王鹏想讲个笑话缓和气氛，张了张嘴又咽了回去；李哲掏出手机假装看信息，手指却在屏幕上乱划；林薇干脆闭上眼，靠在轿厢壁上，可耳朵里全是刚才的回声。
顶楼餐厅的应酬还算顺利。合作方的人很热情，酒杯碰得叮当作响，话题从项目进度聊到地方特产，再到最近的热门电影。张总监谈笑风生，王鹏和李哲也跟着插科打诨，林薇努力挤出笑容，端着酒杯敬酒，可心思总有点飘忽，偶尔听见邻桌有人笑出声，都会下意识地愣一下。
酒过三巡，大家都喝得有点多。王鹏脸颊通红，举着酒杯跟合作方的人碰了一下，舌头都有点打结：“咱们……咱们这项目，保证……保证跟火箭似的，噌噌往上冲！”惹得一桌子人笑起来。
散场时己经快十一点了。夜风带着点凉意，吹得人清醒了些。张总监让司机先送合作方的人回去，转头对他们三个说：“明天上午开会，今晚早点休息，别闹太晚。”
走进酒店电梯，王鹏突然“噗嗤”笑出声。李哲看了他一眼：“笑啥？”王鹏朝林薇挤了挤眼，压低声音说：“想起个事儿……”话没说完，自己先笑得首不起腰。
林薇心里咯噔一下，隐约猜到他要说什么，故意板起脸：“喝多了吧你，傻笑啥。”
电梯到三楼，门刚打开，王鹏突然凑近林薇，用只有三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林大美女，来我房间一下啊？”
李哲立刻接话：“哎哎哎，凭啥只找她？得雨露均沾啊！”
林薇的脸“腾”地红了，比喝了酒还烫。她伸手拍了王鹏一下：“胡说八道什么呢！”可嘴角却忍不住往上扬——那点尴尬和别扭，好像被这句玩笑话戳破了，散成了轻松的笑意。
“就是，不能厚此薄彼！”李哲跟着起哄，“要不咱仨凑一块，打扑克？”
“打什么扑克，”王鹏故意拖长调子，“我房间有好茶，咱品茶……”
“品你的头！”林薇笑着推了他一把，转身往自己房间走，“再胡说，明天告诉张总监，让他扣你奖金！”
王鹏和李哲在她身后哈哈大笑，笑声在走廊里回荡，把刚才那点诡异的气氛冲得一干二净。林薇插卡进门时，听见王鹏还在喊：“哎，真不来啊？错过可就没机会了啊！”
关上门，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林薇靠在门板上，忍不住笑出了声。刚才在走廊里听见的声音，好像没那么刺耳了，反倒像个荒诞的插曲，被酒桌上的热络和此刻的玩笑冲淡了。她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外面的路灯亮得像串珠子，远处的写字楼还有零星的灯光，像一个个没睡的眼睛。
洗漱完躺在床上，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王鹏发来的消息：“刚才开玩笑呢，别生气啊。”后面跟着个龇牙的表情。林薇回了个“滚”的表情包，放下手机时，嘴角还带着笑。
走廊里的回声好像还在耳边，可此刻听着，更像是一场没头没尾的梦。明天太阳升起，大家还要一起开会，一起跟合作方谈项目，一起为了业绩奔波。今晚这点小插曲，大概会像酒桌上的醉话一样，天亮了就忘，顶多在某个加班的深夜，被谁突然提起，然后引来一阵心照不宣的哄笑。
房间里很静，只有空调的风声轻轻吹着。林薇翻了个身，把被子往上拉了拉，很快就坠入了梦乡。梦里没有奇怪的喊叫，只有会议室里清晰的讨论声，和键盘敲击的清脆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