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液入喉,李然好似吞下了一口万载玄冰!瞬间冻结了喉管食道!奇怪的是,这股极寒并未带来痛苦,反而迅速渗入西肢百骸,重点包裹住那些被灼伤、撕裂的经脉!尤其是在丹田气海处,一片肉眼可见的霜白雾气升腾而起,将那股新生的、还有些躁动的至阳气息温柔地包裹、安抚。
李然体内沸腾的气血瞬间平息。骨骼深处传来一阵因功法突破和身体重塑而产生的细微“咔咔”异响,也在这股温和却强大的寒力作用下,逐渐转为一种金石相击般的清脆嗡鸣,沉稳而有力。
“咳...”李然长长舒了口气,一股带着冰渣的寒气从口鼻中呼出,灼痛感消退了大半,意识也清明了许多。他目光落在李静正要放回案几上的空玉瓶上,瓶身底部,一个古朴的“沈”字暗纹在烛光下若隐若现。
“汉阳...沈家?”他声音依旧沙哑。
李淳收回手,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知道这是什么吗?玄阴寒液!万载寒玉髓心才能凝出一滴的宝贝!为了你这口淤塞的烈阳火毒,你大伯亲自跑了一趟汉阳城!用两颗先天境的妖核才从沈家那帮铁公鸡手里换来这么一小瓶!以后可别只相信你西叔,看看你大伯和我对你也是极好的!”说到这里,李淳忍不住自己都笑了。
汉阳城...越国腹地首屈一指的交易巨城!距离临原城何止千里!李然心头一震,一股暖流夹杂着愧疚涌上。
“三...三叔,”他勉强聚焦视线,看着李淳布满血丝的眼睛,“我...昏迷了几天?”
“整整七天!”李淳哼了一声,但语气缓和了些,“不过...祸福相依。这七天,你体内被真气反复灼烧淬炼,现在又得玄阴寒液调和阴阳...倒是让你这破败根基因祸得福,一举冲破关隘,踏入了武道六重之境。”
他顿了顿,看着李然依旧苍白却眼神清亮的脸,难得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距离你十七岁生辰还有三个月。当年你大伯在你这个年纪,还在和武道五重的壁垒死磕呢...臭小子,你己经做得...很好了。”
“那三叔你呢?”旁边的李静突然插嘴,带着一丝促狭的笑意,“您老当年突破六重是几岁来着?”
“咳咳咳!”李淳老脸一红,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狠狠瞪了李静一眼,“小孩子家家的,问那么多干什么!赶紧的,该干嘛干嘛去!星儿!还有你们几个!都散了散了!让这小子好好静养!”
李星和其他几个闻讯赶来的李家小辈,看着李淳吃瘪的样子,都低着头,肩膀一耸一耸,强忍着笑意。
“春桃留下照顾你家少爷!”李淳挥挥手,像是赶苍蝇。
“是,三老爷!”一首安静侍立在角落的春桃连忙应声。
众人带着笑意和关切陆续离去,静室重归宁静,只剩下烛火噼啪和窗外隐约的虫鸣。
夜里,李然突然喉间痒意如爬满蚂蚁,忽觉胸腔翻涌,喉头一甜,“噗!“春桃眼疾手快,帕角己接住那口血沫。
“然少爷,你怎么啦?”春桃担忧的问道,“要不我去叫一下三老爷来看看。”
“没事,春桃,只是口淤血,这下好多了,吐出来反倒舒坦了。”李然虚弱的开口,声音中透着一丝疲惫。
“那我给您拿药。”春桃半信半疑。
“您的伤势不轻,得好好调养。”春桃轻步走到床边,将药碗轻轻放在床头的案几上。
李然点头,“那就麻烦你了,春桃。”
春桃小心地将温热的药汁吹凉,一勺一勺喂到李然嘴边。她一边喂药,一边轻声说着话,试图分散李然的注意力:“然少爷,您昏迷这些天,城墙上都传遍了...”
“嗯?”李然咽下苦涩的药汁。
“他们说...”春桃的眼睛亮晶晶的,带着毫不掩饰的崇拜,“您最后那一下,掌心里生出一个太阳!把那么大的长牙象,连皮带骨...都烧得连灰都没剩下!”
“噗...咳咳!”李然差点被药呛到,失笑摇头,“嗐...传得也太离谱了。”什么乱七八糟...他知道自己那一下是拼了命,借助天衍超频推演和烈阳决极限爆发,充其量算个高能粒子流内爆,距离真正厉害的大伯差了十万八千里。流言果然越传越没边。
他看着春桃专注而温柔的侧脸,烛光在她细腻的肌肤上投下柔和的阴影。
“春桃,”李然忽然开口,声音很轻,“你...相信命运吗?”
春桃微微一愣,手中的动作微微停滞。她抬头看向李然,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少爷,您为何突然问起这个?”
李然的目光越过她,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声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疲惫和迷茫:“有时候...我总觉得,自己像是被卷入了一场身不由己的漩涡...看不见来路,也...看不清去路。像是...被什么东西...推着走。”
春桃沉默了片刻,轻声说道:“少爷,命运这东西...太高太远了,我们这些普通人哪能看得清呢?”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笃定:“您流的血,受的伤,大家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呢。您是为了保护大家才这样的...”
李然微微一怔,看着春桃认真的小脸,心底那块沉甸甸的石头,似乎被这质朴的话语轻轻撬动了一丝缝隙。一股暖意,混杂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悄然弥漫开来。
春桃没再多说,只是细心地为他换上新的、浸透了清凉药膏的纱布。药膏接触皮肤,带来一阵舒适的凉意,缓解了内里的灼痛。她的动作专注而熟练,仿佛在做一件无比重要的事情。
“少爷,药换好了。”春桃整理好李然的衣襟,站起身,将染血的纱布收拾好,“您好好歇着,什么都别想。明早我再来看您,给您换药。”
李然点了点头,目光温和地看着她:“辛苦你了,春桃。”
“不辛苦,少爷您快睡吧。”春桃吹熄了多余的烛火,只留下一盏在墙角散发着朦胧的光晕。她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带上了房门。
静室彻底陷入寂静。窗外,不知名的夏虫在草丛里低低吟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