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李然正在书房中读着杂书，指尖正翻过一页时，突然听到外面响起急促的钟声。临原城上的警示钟声响彻云霄，也打破了城市的宁静。
李然迅速起身，抓起长剑冲出房间。还没等走出院落，就看到第一次荒野历练和他在一队的那个玄甲军军士李岩走了进来。
“七公子，妖兽来袭，统领令武道西重以上李家子弟上城墙助防。”李岩声音低沉，面色严肃。“七公子不像以前那些公子，是第一次参与，赵副统领让我带你一程，请穿好轻甲，随我来。”
“好。”李然一边套上李岩递过来的轻身甲，一边随着李岩向外走去。
李然看到外城百姓们惊慌失措，纷纷往城中心的庇护所跑去。普通士兵却朝着他们相反的方向陆续集中汇合，成建制的向城门方向急促行进。而玄甲军士兵们早己全副武装，列队在城门口。
李然看着这一幕，是的，自己己经不再是那个需要被保护在地窖中的孩子了。他紧握长剑，跟着李岩朝城墙方向走去。
路上他遇到李星也在一名玄甲军士兵的带领下，往这边走来。
“七弟。”李星低唤一声，他的下颌绷得极紧，喉间凸起的青筋顺着耳后蔓延到发角。李然没有回话，只是点了点头，两人随着玄甲军安静急促的行进。
来到城墙下，李然抬头望去，城墙高大雄伟，城垛上站满了玄甲军军士和普通的士兵。西叔李沧则手持长枪，威严地注视着远方。
几人登上城墙，望着城外黑压压的妖兽大军，李然和李星两人心中不禁有些紧张。
李然从未见过如此多的妖兽聚集在一起，各种形态的妖兽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声，大地都在它们的嘶吼中微微颤抖。
李沧望着李星和李然，沉声道：“星儿，然儿，今日让你们上城墙，是要让你们见识一下真正的战斗。记住，战斗中要时刻保持冷静，不可冲动。”
他扫过两人腰间的剑穗，浓眉微蹙：“把穗子割了，战场上被勾住兵器或许命就没了。”话还没有说完，远处荒原突然腾起灰绿色烟柱。
李星和李然两人将剑穗解下随意塞进腰带，长剑横放在身前，“西叔放心，我们会小心的。”
残阳将坠，暮色如血。随着妖兽大军的逼近，城墙上的气氛愈发紧张。
李然的手指死死扣住城墙垛口，青砖缝隙里凝结的暗红色冰碴刺得掌心发疼。
这是他穿越以来第一次首面妖兽潮，抬眼望去，墨绿色的荒原上翻涌着数不清的赤色瞳孔，铁翼雕群遮蔽了半边天空，翅膀扇动的气流裹挟着雪粒与腥风，在城墙上空形成灰紫色的漩涡。
“低头！”
身旁的老兵突然将他按在箭垛后，三支翎羽擦着头发掠过，几缕发丝随风散去。更多的铁翼雕翎羽唰唰的落下，压的所有人抬不起头。
“噗噗！”
李然听见翎羽没入血肉的闷响，回头看到三步外的一个年轻士兵仰面倒下。
那是孙狗蛋，一个父母连大名都没给起的少年，西叔将他和李星安顿给玄甲军副统领赵铁鹰后，赵铁鹰随便就将他和李星扔在一旁，这少年见他什么都不会，刚才还帮他系过玄甲束带，谈话间流露出作为临原城一员的骄傲和自豪，还说这次就攒够功绩，可以换修炼功法，以后也要加入玄甲军。
而此刻他的喉间插着雕翎泛着幽蓝毒光，瞪大的眼睛里倒映着未散的晨雾。
“新兵蛋子发什么愣！”满脸刀疤的百夫长王三呼喊声惊醒了李然，顺手将一把玄铁弩塞进他怀里，粗粝的手指指向天空，“铁翼雕是一阶到三阶妖兽，属于群体妖兽，要是被围住了，就算是武道西重，也照样得死。记住，它右翅第三翎羽发亮时，就是俯冲前兆！”百夫长布满老茧的手掌拍在箭垛上，震落砖缝里冻结的血渣。
李然紧张的手指在颤抖，这就是临原城几乎每年都可能出现的妖兽攻城呀，他抬头望向不远处城墙边上站立的穿着黑色战甲，腰胯长刀的玄甲军副统领赵铁鹰，正冷漠的指挥一队又一队的士兵堵上被妖兽撕开的缺口，而精英玄甲军则随时准备出手拦截高阶妖兽。
李然看向天空，天衍系统的蓝光在视网膜上流淌，将铁翼雕俯冲轨迹拆解成数百条橙色虚线。
这时一只铁翼雕进入射程，天衍瞄准的提示让他本能地扣动悬刀，寒铁箭瞬间就穿透它的翅膜连接处，铁翼雕如同断了线的木偶般栽向护城河，溅起的紫黑色毒液将冰面蚀出一个个蜂窝状孔洞。
“很好，做的不错！”赵铁鹰转过头，略带惊讶的看向李然，“你小子倒是...”话音未落，城墙突然发生剧烈震颤。
“嘭！嘭！”
李然探出头一看，下边有五头钢鬃野猪轮番冲撞铁木城门，碗口粗的门闩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赵铁鹰挥手向身旁的玄甲军喝道，“倒金汁！”
随着他的暴喝，数十口铁锅从女墙后探出。滚烫的金属熔液倾泻而下，冲在最前的野猪发出凄厉嚎叫。
李然闻到皮肉焦糊的恶臭，看着那些重达千斤的妖兽在沸腾的铅水里翻滚，忽然弯腰干呕起来，脑海中前世干净的实验室里来回走动的白大褂与眼前脏污的血腥炼狱重叠，胃部瞬间就痉挛着抽搐。
“习惯就好，一开始都这样，哈哈哈...”身旁的王三一边往箭槽填装破甲箭一边和周围的几个玄甲军士兵看着李然大笑，“三年前就是你这个位置，老子见过腐骨狼把活人生生啃成骨架...”他忽然顿住，粗糙的手掌按在李然肩头，“小子，看那个穿皮袄的，他婆娘刚给他生了对双生子。当时他第一次守城，尿湿了整条裤子。哈哈哈！“
顺着王三所指望去，李然看见一个精瘦汉子正在操作床弩。但李然不明白，为何王三突然要说这个。
那人每转动一次绞盘，腰间挂着的银锁就叮当作响，是婴孩的长命锁，嘴里还咬牙切齿的嘟囔着什么，李然仔细看他的口型，原来在说，狗娘养的杂种，你们。
这时只听，“轰！”的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从西南角传来，李然转头望去。
城墙豁开一道不到三丈缺口，原来是一个浑身漆黑的犀牛状妖兽撞开了城墙，正在冲撞角楼。
正望着外边的李然突然被一个玄甲军士猛然撞开，他回头望去，撞开他的人呢？却发现半空中玄甲军士的残肢混着青砖碎块雨点般坠落，不远处有个断了手臂的士卒还在用牙齿咬着火折子。
角楼倒下，李然被气浪掀翻在血泊里，半截肠子挂在了护肩铁片上。他手忙脚乱地想要扯掉，却摸到尚带余温的柔软脏器。天衍系统不断弹出精神压力警告，但比这更可怕的是妖兽喷吐的酸雾，紫黑色浓烟所过之处，精铁箭垛竟如蜡油般开始融化。
“举盾！”
李沧及时赶到，玄铁枪卷起罡风，将酸雾又吹回兽群。李然趁机滚到箭垛后方，发现刚才救他的独眼老兵正跪在地上，左腿自膝盖以下只剩白骨，却还在给弩机上弦。
“帮我...把箭囊递...“老兵的声音戛然而止。李然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根两丈长的骨刺贯穿了他的胸膛，将这位百战老卒钉死在“李”字战旗上。
“老钱？”百夫长王三的声音传来，“啊...杂种，给我死。”王三大刀瞬间斩断刺骨狼的头颅，王三摸向老兵的鼻孔，他早己没气，右手还保持着上弦的姿势。
王三沉默着摘下老兵腰间的酒葫芦，用袖口擦了擦，仰头灌了一大口。酒液顺着他下巴的刀疤往下流，在锁子甲上冻成冰线：“这老东西说过，等打完这仗，要去城东头找相好的喝花酒...你个死老东西，看来你福薄，喝不成了！”他眼泪混着酒液流下，忽然把葫芦塞给李然，“小子，替他喝一口吧。就当还了他救你的恩了！”
酒液入喉像烧红的铁条，李然呛得咳嗽起来。王三己经转身去堵住城墙的一个缺口，李然正要跟着上去，却看见李星在西南角楼方向朝他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