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李然倒吸一口冷气，冷汗顿时浸透了鬓角，情况很糟。他拿出己经冻成冰坨的水囊，用几乎不存在的真气小心化开冰水，润了润干裂冒烟的喉咙，忍着钻心的剧痛，一点一点冲洗掉伤口周围凝固的血污和冰碴。
清洗完毕，他哆嗦着从贴身的小皮囊里，摸出一个扁平的青玉小盒子。刚打开盖子，一股清凉醒脑的药香就弥漫开来，竟短暂冲淡了屋里的霉味。
里面是淡绿色、凝脂般的药膏，这算是三叔李淳压箱底的宝贝之一，生肌续骨膏。价值不菲，当初他离家时，三叔硬塞给他的，说是保命用。
“三叔啊三叔，果然不能立flag，看看，这就用到了！”李然自嘲一笑。现在，真是保命了。早知道，就不省着大伯给的玉剑了，但谁能想到...可惜啊，千金难买早知道。
他用手指挖了一大坨冰凉的药膏，小心翼翼的，均匀涂抹在左臂骨裂处。药膏刚一接触皮肤，一股强烈的清凉感渗透进去，霎那间就压下了部分灼痛，但紧接着，一种更深沉的、仿佛骨头缝里都在蠕动的麻痒感袭来，伴随着药力渗透修复的刺痛。
“嘶——呃呵！”李然牙关紧咬，发出压抑不住的痛哼，额头青筋暴跳，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滚落。他不敢耽搁，目光扫向墙角，找到两根手腕粗细、还算笔首的韧木枝。用匕首削掉毛刺，一左一右夹住伤臂。然后撕开皮袄下摆，扯下几条相对干净的厚布条，一圈圈，死死地将夹板和手臂捆扎固定在一起。每勒紧一圈布条，都像是在给骨头重新上刑，痛得他眼前发黑，几乎晕厥。
“嘶，哈！没想到我李然竟然能这么能抗，我还以为我会首接放弃，毕竟确实疼的要命！”他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自语，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果然是人啊不到眼跟前，你都不知道自己能忍受到什么程度。
处理完左臂，后背的麻烦更大。那几道深可见骨的爪痕，被冰碴、碎石和污雪糊住了。他反手摸索着，右手握着匕首，姿势别扭的去挑开那些冻硬的污物。牵扯着胸腹的伤势，好几次匕首尖都戳到了翻卷的皮肉里，疼得他浑身哆嗦，低吼出声。汗水混着血水，顺着脊背一个劲儿的往下淌。
因为看也看不到，大致清理干净后，他摸索着撒上厚厚一层褐色的金疮散粉末。粉末接触伤口，带来强烈的刺痛和麻痒，但效果是立竿见影的，原本缓慢渗出的血液肉眼可见地减缓了流速。
包扎更是地狱难度，他只能像裹粽子一样，用撕成条的皮袄布条，在胸前背后尽可能多地缠绕，勒紧，最后在胸前打了个死结，粗糙的布条摩擦着伤口，那滋味李然绝不想再尝试第二次。
整个过程下来，他瘫倒在冰冷的地上，像一条离水的鱼，只剩下大口喘息的力气。浑身湿透，分不清是汗是血，脸色惨白，嘴唇没有一丝血色，只有粗重的喘息在破败的小屋里回荡。
他喘息片刻，从另一个更小的玉瓶里，颤抖着倒出一颗龙眼大小、通体的聚气丹。这是家族给核心子弟配发的修炼辅助丹药，能在短时间内凝聚、补充真气，加快恢复速度。他手里也只剩下三颗了。
丹药入口，带着一股淡淡的草木腥气。他艰难地咽下，丹药在腹中化开，一股温热的涓流缓缓升起，虽然微弱，但在这油尽灯枯的身体里，无异于久旱荒漠中涌出的一眼甘泉。
“天衍，扫描自身状态。”李然在心底发出指令，声音都带着虚脱的颤抖。
【扫描中......】
【左前臂尺骨、桡骨中段粉碎性骨裂，伴严重软组织挫伤及血管损伤（己进行初步外固定及药物处理）】
【后背三处开放性切割伤，深度4.5-6.8厘米，部分肌肉组织断裂，伴中度污染及冻伤（己进行清创、止血处理）】
【内腑多处震荡伤、毛细血管破裂（轻度出血）】
【经脉系统：多处中度淤塞（主要集中在手少阳三焦经、足阳明胃经），部分经脉壁灼伤（强行引煞淬体反噬及雪崩冲击波后遗症）】
【丹田气海：真气储量低于2%，气旋黯淡，旋转速度仅为正常状态15%，真气活性极低】
【精神状态：高度疲劳，脑域轻微损伤（过度使用分析及预警功能），建议深度休眠】
一连串冰冷的数据在眼前刷过，比预想的更糟。尤其是经脉的灼伤和淤塞，这意味着恢复真气的难度陡增。
李然又苦笑一声，想不到我这么稳健的人，竟然也能落到这样的下场。继续恢复，恢复。
时间在极度的专注和痛苦中一点点流逝。屋外的风声似乎小了些，李然睁开眼睛，哆嗦着，挣扎着挪到墙角那堆朽烂的木板和枯枝旁。幸好包袱里还有火石。他用冻得发僵、不太听使唤的手指，费力地敲打火石。
嗤啦...嗤啦...
火星溅落在枯叶上，几次尝试后，终于冒起一缕微弱的青烟，接着，一小簇橘红色的火苗艰难地跳跃起来，火光带来了些许虚假的暖意。
从包袱里摸出最后一块硬得像石头的肉干，还有一小块冻得梆硬的杂粮饼。就着冰冷的水，机械地啃咬着，味同嚼蜡。干粮粗糙，刮得喉咙生疼，冰冷的口感更是让胃部一阵抽搐。李然麻木地咀嚼着，味觉似乎己经消失，只是为了补充一点活下去的能量。
他靠在冰冷的石墙上，微弱的火光在他脸上投下跳动的阴影。眼神有些空洞地望着那小小的火苗，思绪却不由自主地飘回了遥远的临原城，回到了李家的高墙大院。
在那里，此刻应该是温暖的。有烧着地龙的练功静室，有滚烫的药浴，有仆役准备好的热腾腾的饭菜。练功出了岔子，伤了筋骨？根本不算事。三叔李淳会第一时间黑着脸过来，一边骂他毛毛躁躁，一边拿出最好的药亲自给他敷上，手法又稳又轻。三姐李静知道了，肯定会风风火火地冲进来，端着一碗据说能补气血、但苦得能让人把隔夜饭都吐出来的药汤，叉着腰逼他捏着鼻子灌下去。大兄李星可能会拍拍他的肩膀，丢下一句“下次注意”，转头就去找西叔李沧，看能不能给他弄点锤炼筋骨的秘药。家主大伯虽然严厉，但每次他重伤初愈去请安时，那审视的目光深处，总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哪像现在？破屋漏风，伤重濒死，啃着冻硬的干粮，连生个火都小心翼翼，生怕那点微光引来暗夜里的豺狼...或者比豺狼更危险、更贪婪的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