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庐里飘着淡淡的艾草香,林婉儿正弯腰整理刚采回的灵草,指尖刚碰到一株青棱草的茎秆,忽然手背一烫。
她猛地直起身子,袖中命契符正剧烈震动,原本焦黑的符纸泛起金红交缠的光,像有活物在其中游动。
“砰”的一声,符纸冲破袖管束缚,悬浮在她掌心,温暖的波动顺着脉络直窜心口——那是只有秦千风归来时才会有的共鸣。
“他……”林婉儿喉头发紧,灵草从指缝间簌簌掉落,发梢沾了片薄荷叶她也浑然不觉。
十年前悬崖底的画面突然撞进脑海:浑身是血的少年仰起脸,染血的手朝她伸来,说“别怕,我在”。
就在这一刹那,她突然感觉到自己掌心的温度,竟然与那个时候他紧紧攥住她手腕时的温度一模一样,毫无二致。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停滞了,所有的记忆都涌上心头,让她无法自拔。
“白璃!”她抓着命契符冲出药庐,裙角扫翻了案头的药杵。
白璃正蹲在庭院里调配醒神丹,听见呼唤抬头时,正看见林婉儿发间的木簪歪向一边,眼底泛着水光。
“命契符……”她刚开口,便被林婉儿拽着往演武场跑,“快测算方位!他要回来了!”
白璃的指尖瞬间结出三道法印,命契符的光映得她眉心发亮。
随着法诀流转,她的眉头渐渐蹙起:“不对。”她按住林婉儿的手腕,另一只手接住飘到面前的符纸,“波动里有高维意志的残响,像被什么东西啃噬过又粘合起来的……”
“会怎样?”林婉儿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魂体回归时若带着外来意志,可能引发识海暴动。”白璃转身冲进丹房,药囊里的玉瓶叮当作响,“我需要冰魄莲!”她翻出一株裹着冰绡的青莲,莲瓣上还凝着霜花,“这东西能暂时压制不稳的能量。”
与此同时,古战场边缘的李长庚停下脚步。
他缓缓地抬起头,那原本被他束起的白发,在这一瞬间像是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所牵扯,猛然间翻飞起来。那白发如同银色的瀑布一般,在风中肆意舞动,仿佛失去了束缚的精灵,自由而张狂。
与此同时,周围原本平静的灵气也像是被惊扰的蜂群一般,突然变得躁动不安起来。它们相互冲撞、纠缠,形成了一股紊乱的气流,呼啸着向他席卷而来。
那股强大的气流毫不留情地冲击着他的身体,他的衣袂猎猎作响,仿佛要被这股力量撕碎一般。然而,他却稳稳地站在原地,宛如一座山岳,不为所动。
就在这时,一片枯黄的叶子,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飘飘悠悠地从空中飘落下来。它在空中打着旋儿,最终轻轻地落在了他的额前,恰好嵌进了他那深深的皱纹里。
“天地灵气在逆涌。”他捻动胡须,目光投向密室所在的方位,那里的天空正泛着不寻常的紫,“上回出现这种异象,还是三十年前……”老人的瞳孔微微收缩,加快了脚步。
他知道,有些东西,该醒了。
秦千风睁开眼时,正躺在一座由命契符与归真丹勾勒的临时法阵里。
他能清晰感觉到身体的重量——不是意识体的虚浮,而是真实的血肉之躯。
“我……”他抬手摸向胸口,那里还残留着断厄剑刺入时的灼痛,“还活着?”
体内有暖流在游走,那感觉既陌生又熟悉。
他闭目感知,忽然心头一跳——那是高维意志的气息,却又被某种力量重新编织过,像块被撕碎后又用金线缝补的锦缎。
更让他警惕的是袖中传来的震颤:断厄剑不再是冷硬的剑脊触感,反而像有脉搏在跳动,剑刃上隐约浮起陌生的纹路。
“现在还不是时候。”他不动声色地将袖子往下拉了拉,遮住剑柄。
当他抬头时,正看见林婉儿和白璃奔来的身影,于是扯出个熟悉的笑,“让你们担心了。”
林婉儿的脚步在法阵边缘顿住。
她望着那个坐在光阵里的少年,喉间像塞了团棉花。
十年来,她见过他坠崖时的血,见过他练剑到脱力时的汗,却从未见过他此刻眼底的沉——像深潭里落了颗星子,明明亮着,却望不见底。
“小风!”她扑过去,手刚要触到他的脸,腕间命契符突然爆出血色光芒。
“欢迎回来,001号。”
声音像从符纸里渗出来的,沙哑中带着机械的刺响,震得林婉儿耳骨发疼。
她猛地缩回手,符纸“啪”地掉在两人中间,原本温暖的金芒此刻红得刺眼,像浸了血的绸缎。
秦千风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看着林婉儿发白的脸,又瞥向地上的符纸,喉结动了动,终究没说话。
白璃蹲下身捡起符纸,指尖刚碰到符面便被烫得缩回。
“这……”她抬头看向秦千风,目光里多了丝探究,“刚才的声音是……”
“可能是共鸣时的杂音。”秦千风站起身,顺手拍了拍林婉儿的肩,“我没事。”他的掌心覆在她手背,能感觉到她的手指在发抖。
李长庚的身影就在这时出现在法阵外。
老人的目光扫过秦千风,又扫过地上的符纸,忽然低笑一声:“命运之轮,终究还是转起来了。”他的视线在秦千风袖中停留片刻,又转向林婉儿,“那符纸……最近莫要离身。”
林婉儿攥紧符纸,血色光芒不知何时又褪回了金色,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刚才那声“001号”还在她耳边盘旋,像根细针扎进记忆里——她突然想起,三年前在古籍里见过的残页,上面用朱砂写着:“实验体编号001,灵魂强度s级……”
夜风卷起一片落叶,掠过她的发梢。
林婉儿望着秦千风的侧影,忽然觉得,这个陪她长大的少年,此刻正站在一片她从未见过的迷雾前。
而她手中的命契符,或许正悄悄牵着他们,走向迷雾最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