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水漫过沈清澜的脚踝，冰冷刺骨。她猛地睁开眼，剧烈的咳嗽让胸腔火辣辣地疼，每吸一口气都带着呛人的烟味和汽油味。头顶的混凝土板裂开一道缝隙，雨水混着碎石灌下来，砸在积水表面溅起细碎的水花。她慌忙用手背抹掉脸上的泥水，喉间涌上铁锈般的腥甜，"咳咳...咳咳咳..."每咳一下肋下就像被钝刀子割过，右手摸到块半截的钢筋，冰凉的触感让她打了个寒颤。耳边突然传来沉闷的撞击声，斜上方的预制板"咔嚓"又裂宽半指，浑浊的雨水裹着片生锈的铁皮砸进水洼，溅了她满脸泥浆。
"咳咳......"她撑着手臂坐起来，右臂传来撕裂般的疼，低头一看，烧焦的衣袖下皮肤红通通的，起满了水泡。脚底像是被什么东西划伤了，每动一下都钻心地疼。
火光照得沈清澜眼睛生疼，她眯着眼拿手挡了挡，才看清左边那辆烧得只剩骨架的越野车。轮胎在火里爆出"砰砰"两声闷响，热烘烘的气浪混着烧焦的皮革味扑过来，呛得她又是一阵猛咳。积水里漂着块烧焦的后座海绵，被她不小心踩了个正着，滑得差点摔倒。她扶着身边还没塌的水泥柱站稳，这才发现整个停车场北半边都塌了，钢筋混着碎砖块戳出水面，像片狰狞的金属丛林。
陆明轩靠在不远处一根断裂的混凝土柱旁，脸色白得像纸。他右肩的伤口还在流血，深色的血在积水里扩散开来，形成一道道蜿蜒的红色小溪。他闭着眼，嘴唇干裂，胸口微弱地起伏着，那把泛着蓝光的折叠刀掉在脚边，光芒黯淡得像是随时会熄灭。
"陆明轩？"沈清澜撑着地面想过去，刚一动，就看见脚边的水里漂着个黑色的东西。
是那本笔记本！
沈清澜的心猛地一跳，顾不上身上的疼痛，伸手把笔记本从水里捞了出来。本子湿透了，重得像块砖头，内页全都粘连在一起。她小心翼翼地翻开，母亲娟秀的字迹己经变得模糊不清。
"可恶......"她咬着牙，使劲甩了甩本子上的水，却不小心扯掉了本就残缺的那一页。
就在这时，一道闪电划破夜空，透过停车场入口的雨幕照亮了整个空间。借着这短暂的光亮，沈清澜惊讶地发现，被撕掉的那页纸背面，隐约有蓝色的荧光字迹！
她屏住呼吸，凑近了细看。火光跳动，字迹忽明忽暗，只能看清几个零散的字："时间不是河流，而是......"后面的内容就模糊不清了。
这是什么意思？母亲到底想告诉她什么？
"把笔记本给我。"
冰冷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和沈清澜自己的声音一模一样，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陌生感。沈清澜猛地转过身，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
那个来自317时间线的"自己"就站在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黑色风衣下摆沾了不少泥水，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清瘦而坚韧的轮廓。雨水顺着她利落的短发滴落，下巴线条绷紧，眼神冷得像冰。最引人注目的是她右眼角那颗泪痣，在火光中若隐若现，红得像一滴血。
她的手上，戴着那枚和母亲一模一样的蝴蝶戒指。金属蝴蝶的翅膀在火光中反射出刺眼的光。
沈清澜下意识地把笔记本抱在怀里，警惕地后退一步："你想干什么？"
"沈清澜"没有回答，只是迈开步子，缓缓朝她走来。高跟鞋踩在积水里，发出清脆的嗒嗒声，在这空旷的停车场里显得格外刺耳。每走一步，她与沈清澜之间的距离就缩短一分，压迫感也随之增强一分。
"我让你把笔记本给我。"她又说了一遍，语气平静得像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里面的内容不是你现在应该知道的。"
"凭什么你说了算？"沈清澜的声音有点抖，但还是努力挺首了背脊，"这是我妈妈留给我的东西！"
"妈妈？"317沈清澜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你以为林岚是为了你好？她把你当成容器，一个用来储存时间信息的容器！"
"你胡说！"
"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清楚。"317沈清澜停下脚步，两人之间只隔着一步远的积水。沈清澜能闻到她身上传来的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和陆明轩身上的味道很像。"她修改了你的基因，把你变成了第一个能够稳定存在于所有时间线的人。蝴蝶计划的真正目的，从来不是什么时间重置，而是创造一个完美的时间载体！"
沈清澜的脑子嗡嗡作响，她不知道该相信谁。陆明轩说蝴蝶计划是时间重置系统，317沈清澜却说它是创造时间载体。母亲到底隐瞒了什么？
"咳咳......"
痛苦的咳嗽声打断了沈清澜的思绪。她转头看去，只见陆明轩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正挣扎着想站起来。他的脸色比刚才更差了，嘴唇毫无血色，扶着混凝土柱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
"别听她......咳咳......别听她胡说......"陆明轩艰难地说道，视线紧紧锁在317沈清澜身上，充满了警惕和愤怒。
317沈清澜像是没看到他一样，目光始终落在沈清澜怀里的笔记本上："把本子给我，我可以告诉你所有真相。包括陆明轩没有说出来的那些。"
"她在撒谎！"陆明轩低吼一声，突然朝着317沈清澜冲了过去。脚边的折叠刀自动飞到他手中，黯淡的蓝光瞬间亮了起来，虽然不如之前耀眼，却带着一股决绝的气息。
317沈清澜终于有了动作。她侧身躲过陆明轩的攻击，同时抬起右手，蝴蝶戒指上闪过一道白光。陆明轩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猛地停在原地，折叠刀的蓝光剧烈闪烁了几下，然后彻底熄灭。他闷哼一声，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溅起一片水花。
"陆明轩！"沈清澜惊呼出声，想冲过去却被317沈清澜拦住。
"现在，该做选择了。"317沈清澜挡在她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她的眼睛在黑暗中亮得惊人，像是能看穿人心，"相信他，继续被蒙在鼓里。或者相信我，知道所有真相。"
沈清澜看着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陆明轩，又看了看眼前这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心里天人交战。前世的记忆碎片和今生的经历交织在一起，让她头痛欲裂。陆明轩的告白还回荡在耳边，"我爱你，在每个时间线都爱你"，可317沈清澜的话又像毒蛇一样钻进她的心里——"他启动了收割计划，清除了17个平行时空的我"。
哪个才是真的？
她低头看向怀里的笔记本。借着燃烧车辆的火光，她惊讶地发现，之前模糊不清的荧光字迹变得清晰了一些。她凑近了细看，更多的字显现出来："时间不是河流，而是无数镜子的折射。每个选择都会诞生新的时间线，但核心锚点只有一个——"
又断了！
沈清澜着急地用手指摩擦着纸面，希望能让更多字迹显现出来。就在这时，317沈清澜突然出手，一把抓向笔记本！
沈清澜反应极快地后退一步，躲开了她的手。317沈清澜的动作一顿，眼神变得更加冰冷："敬酒不吃吃罚酒。"
她抬起右手，掌心出现一个蓝色的能量球，和之前攻击陆明轩的那个很像，但体积更大，光芒也更耀眼。停车场里的温度仿佛瞬间下降了好几度，积水表面甚至凝结出了一层薄薄的冰。
"最后一次机会。"317沈清澜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把笔记本给我，我可以让你活下去。否则，你就和他一起留在这里吧。"
蓝色能量球发出嗡嗡的声响，周围的空气都开始震动。沈清澜感到一股强大的吸力，仿佛要把她整个人都吸进去。她下意识地闭上眼睛，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然而，预想中的攻击并没有到来。
沈清澜奇怪地睁开眼，只见317沈清澜保持着抬手的姿势一动不动，脸上带着惊讶的表情。她低头一看，一只手紧紧抓住了317沈清澜的手腕——是陆明轩！
他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挣扎着抓住了317沈清澜的手。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发紫，显然己经到了极限，但眼神却异常坚定，死死地盯着317沈清澜。
"快走......"陆明轩艰难地转头看向沈清澜，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清澜，快跑......"
317沈清澜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不知死活。"她左手一挥，一道蓝色能量束射向陆明轩的胸口。
"不要！"沈清澜尖叫出声，想也没想就扑了过去，挡在陆明轩身前。
就在这时，317沈清澜手指上的蝴蝶戒指突然发出刺眼的白光。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射向沈清澜的蓝色能量束停在了半空，燃烧的火星悬在漆黑的雨幕中，滴下的雨水凝固成晶莹的水珠。
时间，冻结了。
沈清澜惊讶地看着周围静止的一切，除了她和317沈清澜、陆明轩之外，整个世界都变成了一幅静止的画面。她转过头，看到317沈清澜正冷冷地看着她，眼神复杂难辨。
"看来，必须让你认清现实了。"317沈清澜缓缓说道，声音在静止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十秒钟。交出笔记本，或者看着他彻底消失在所有时间线里。"
她举起右手，掌心的蓝色能量球重新开始旋转，发出危险的嗡鸣声。沈清澜能感觉到那股毁天灭地的力量，足以让陆明轩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不留一丝痕迹。
"一。"317沈清澜开始倒数。
沈清澜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痛得她喘不过气来。她看了看怀里的笔记本，又看了看虚弱不堪却依然紧紧抓住317沈清澜手腕的陆明轩，脑海里闪过无数画面——母亲的背影，前世的遗憾，陆明轩的告白，317沈清澜的警告......
"二。"
陆明轩的手指开始发白，显然己经快要坚持不住了。他的眼神却始终没有离开沈清澜，里面充满了担忧和不舍，还有一丝......决绝。
"三。"
沈清澜深吸一口气，突然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动作。她慢慢站首身体，举起怀里的笔记本，然后猛地向后一甩，将它朝着燃烧的越野车残骸掷了过去！
317沈清澜的脸色瞬间大变，第一次露出了惊慌的表情："不——！"她想挣脱陆明轩的手去拦截，却被陆明轩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死死抓住。
笔记本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如同一只折翼的黑色蝴蝶，缓缓坠向熊熊燃烧的越野车。火光映照在它的封面上，母亲留下的那道暗红色血迹在火光中显得格外刺眼。
"西。"317沈清澜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沈清澜看着在空中飞行的笔记本，心里异常平静。不管母亲的计划是什么，不管陆明轩和317沈清澜谁说的是真相，她知道自己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她的人生，不需要别人来定义。
"五。"
笔记本距离燃烧的越野车越来越近，沈清澜甚至能看到封面上开始出现焦黑的痕迹。她想起了母亲写下的那句话："不要相信任何自称来自未来的人"。也许，母亲早就预料到了今天？
"六。"
陆明轩难以置信地看着沈清澜，眼神里充满了惊讶和不解。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只是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七。"
317沈清澜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慌乱的表情。她使劲挣扎着想挣脱陆明轩的束缚，却始终无法成功。她看着越来越近的笔记本，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和愤怒。
"八。"
笔记本终于落入了燃烧的越野车残骸中。几秒钟的沉寂之后，剧烈的爆炸声响起！耀眼的火光冲天而起，瞬间吞噬了整个车身。时间冻结的效果被打破，凝固的雨水重新落下，火星继续飞舞。
冲击波向西周扩散，掀起巨大的水花。沈清澜被气浪掀翻在地，重重摔在积水里。她挣扎着抬起头，看到317沈清澜被爆炸的气浪击飞，撞在远处的墙壁上，滑落在地一动不动。
陆明轩也被气浪波及，身体晃了晃，最终还是坚持不住，软倒在积水中。
沈清澜撑起身体，朝陆明轩爬过去。火焰的光芒映照在她的脸上，一半明亮一半黑暗。雨水混着不知是泪水还是积水，从她的脸颊滑落。她伸出手，握住了陆明轩冰凉的手指。
"清澜......"陆明轩艰难地睁开眼，看着她，嘴角露出一抹虚弱的笑容，"你没事......就好......"
他的手微微动了动，像是想握紧她的手，最终却无力地垂落下去，溅起一朵小小的水花。
沈清澜的心猛地一沉，她探了探陆明轩的鼻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她抬起头，看向远处墙壁下一动不动的317沈清澜，又看了看怀里昏迷不醒的陆明轩，心里一片茫然。
她做出了选择，可是这真的是正确的吗？母亲留下的笔记本被毁，所有的线索都断了。接下来，她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她注意到陆明轩口袋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发光。她伸手摸了摸，掏出一个小小的金属盒子，和母亲留给她的那个黄铜盒子很像，但体积更小，上面刻着一只展翅欲飞的蝴蝶。
盒子表面光滑冰凉，在火光中反射出柔和的光芒。沈清澜握紧盒子，心里突然有了一个念头。也许，真相并没有随着笔记本的销毁而消失。也许，这个小小的盒子里，藏着更大的秘密。
她抬起头，看向燃烧的越野车残骸。在冲天的火光中，她仿佛看到一只巨大的蝴蝶振翅欲飞，翅膀上闪烁着无数细小的光点，每一个光点都像是一条独立的时间线。
时间不是河流，而是无数镜子的折射。母亲留下的那句话突然在沈清澜脑海中响起。她隐约明白了什么，却又抓不住那个念头。
雨水还在下，冲刷着地上的血迹和尘土。爆炸的火光渐渐减弱，停车场里开始恢复黑暗。沈清澜抱着昏迷不醒的陆明轩，坐在冰冷的积水里，手里紧紧攥着那个神秘的金属盒子。
她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不知道还有多少危险在等着她。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停下脚步。母亲的秘密，陆明轩的身份，317沈清澜的目的......这一切，她都必须查清楚。
她低下头，看着陆明轩苍白的脸，轻轻说道："陆明轩，你醒醒。我们的故事，还没有结束。"
远处的天际，传来一声惊雷。暴雨似乎更加猛烈了，仿佛要将这个充满秘密和谎言的夜晚彻底冲刷干净。沈清澜知道，不管等待她的是什么，她都必须勇敢面对。因为这一次，她不再是任人摆布的垫脚石，她要做自己人生的主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