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澜盯着培养舱里那张熟悉的脸，手指不自觉地抚上冰凉的玻璃。十年了，母亲沈若涵的样子一点都没变，还是记忆中围着白大褂、笑起来眼睛弯弯的模样。后颈那枚蝴蝶标签正以三短一长的频率闪烁，和母亲教她的第一组摩斯密码完全吻合。
"别碰！"老人突然低喝一声，金属义肢在地面划出刺耳尖响。
沈清澜触电般缩回手，才发现掌心伤口又裂开了。血珠顺着指缝滴在玻璃上，像绽开的红色小花。她听见培养舱发出细微的嗡鸣，蓝光开始以奇特的节奏闪烁，和她心脏跳动的频率渐渐同步。
"他们己经发现通风管道被动过手脚了。"老人转动轮椅靠近控制台，机械义眼的红光扫过沈清澜流血的手掌，"给你三秒钟考虑——跟我走，或者留在这里给你母亲的'遗体'陪葬。"
沈清澜的视线还粘在培养舱上。母亲的手指在玻璃内侧轻轻蜷曲，无名指上的银戒闪着微光。那枚戒指她见过无数次，前世整理母亲遗物时，就在那个装着金属蝶翼的银色盒子里。
"你到底是谁？"她的声音在空旷的培养舱室里显得格外单薄。
老人没回答，只是掀开盖在腿上的毛毯。沈清澜倒吸一口凉气——老人从膝盖以下全是金属义肢，关节处镶嵌着细小的蝴蝶齿轮，转动时发出精密的咔嗒声。轮椅扶手上刻着一排小字，是用解剖刀一类的锐器划上去的："赠若涵，永不分离。"
远处突然传来金属门被强行撞开的巨响，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和无线电噪音。沈清澜看见老人义眼的红光闪了两下，像是在扫描什么。
"没时间了。"老人突然伸手抓住她的手腕，金属指尖冰凉刺骨，"他们调了攻坚组过来，这扇门最多能撑两分钟。"
沈清澜猛地甩开他的手，掌心伤口被扯得更疼了："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遗体'？我母亲明明还活着！"
老人的机械义眼突然发出急促的嘀嘀声。沈清澜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天花板，才发现通风管道的格栅正在往下掉灰尘，细小的金属碎片像雪片般飘落。
"基因共振启动了。"老人喃喃自语，枯瘦的手指突然按住沈清澜流血的手，狠狠按在培养舱玻璃上，"看着她的眼睛！"
剧痛让沈清澜眼前发黑，但下一秒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她的血液竟然穿透玻璃渗了进去！培养舱里的营养液像被投入染料的水，瞬间被染红大半。母亲的眼睛缓缓睁开，瞳孔里浮动着红色的蝴蝶阴影，两行清泪顺着眼角滑落。
"妈妈？"沈清澜的声音止不住颤抖。
培养舱里的人没有回应，只是缓慢地抬起手，隔着玻璃描摹她掌心的蝴蝶图案。沈清澜感觉体内的血液开始逆向流动，像有无数只蝴蝶在血管里振翅，嗡嗡声充斥着她的耳膜。
"这不是你母亲。"老人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清晰，像冰水浇在沈清澜头上，"只是承载她部分基因序列的容器！"
闪回的记忆碎片突然冲进脑海——前世在养老院储藏室发现的金属盒子，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十片蝶翼形状的薄片；盒子底层压着张泛黄的纸，上面用母亲的字迹写着："实验体07号，基因稳定度98.7%，记忆传输失败第17次。"
"克隆体？"沈清澜猛地后退一步，撞在身后的培养舱上。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打了个寒颤，"你们克隆了我母亲？"
"嗡嗡——"所有培养舱突然同时发出警报，蓝光急促闪烁，温度显示器上的数字疯狂飙升。沈清澜这才注意到，每个培养舱里的人长得都和母亲有几分相似，只是年龄不同，最大的看起来五十多岁，最小的还是婴儿模样。
"轰！"入口的合金门被炸开，火光瞬间照亮通道。沈清澜看见十几个戴黑色面罩的人冲进来，手里端着造型奇特的武器，枪管上缠绕着蓝色电线，像某种能量装置。
老人突然按下轮椅扶手上的红色按钮。整个房间的控制台亮起刺目的红光，电子合成的倒计时声回荡在空间里："自毁程序启动，180秒后销毁所有实验数据。"
"你疯了！"沈清澜扑过去想阻止，却被老人用机械臂死死按住肩膀。金属关节嵌入她的皮肉，疼得她几乎要叫出声来。
"这是唯一能销毁证据的方法。"老人的机械义眼闪烁着危险的红光，"蝶翼分藏计划不能暴露。"
"什么蝶翼？"沈清澜挣扎着看向培养舱里的母亲克隆体，对方正用力捶打着玻璃，嘴巴一张一合，似乎在说什么。
爆炸的气浪掀翻了最外侧的培养舱，淡绿色的营养液喷涌而出，浸泡着地上的尸体——那是个穿着环卫工制服的男人，胸口插着根金属管，鲜血在液体里缓缓扩散，像一朵绽放的红玫瑰。
"安全部的人。"老人面无表情地看着尸体，"他们渗透得比我想象的快。"
沈清澜突然想起那个在通风管道前拦住追兵的环卫工，那个领口别着蝴蝶袖扣的男人。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行忍住才没吐出来。
倒计时跳到150秒。
老人拽着沈清澜的胳膊冲向培养舱室最内侧的墙壁："你母亲把蝴蝶计划的核心数据分成十片蝶翼，她带走五片，我保护两片，剩下的藏在..."
话音未落，一枚能量弹击中旁边的培养舱。玻璃瞬间炸开，里面的人形生物尖叫着爬出来——那根本不是人类，皮肤呈现半透明的蓝色，背后长着对破损的蝴蝶翅膀，落地时发出骨骼错位的脆响。
"失败品。"老人厌恶地啧了一声，按下轮椅扶手上的另一个按钮。墙壁突然滑开，露出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通道，"进去！"
沈清澜回头看向07号培养舱。母亲克隆体正用力撕扯胸前的皮肤，鲜血淋漓中露出个金属接口。她突然抓起什么东西塞进口中，接着猛地撞向玻璃最薄弱的角落。
"带上这个！"老人把个冰冷的物体塞进沈清澜口袋，同时将她推进通道，"用你掌心的印记激活它！"
通道门在身后关闭的瞬间，沈清澜听见克隆体撞碎玻璃的闷响，以及追兵惊恐的叫喊声。她摸索着往前跑，手指碰到口袋里的东西——是那支从她掌心出的钢笔U盘，现在烫得惊人。
"往左转！"老人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带着电流杂音，"别碰那些红色指示灯！"
沈清澜及时刹住脚，才发现前方岔路口布满了红色激光。她矮着身子从激光网下钻过去，衬衫下摆被划破，露出腰侧的淤青——那是刚才被老人机械臂按住的地方。
通讯器里突然传来打斗声。沈清澜停下脚步，听见老人痛苦的闷哼，还有金属断裂的刺耳声响。
"听着。"老人的声音濒于崩溃，背景里是蝴蝶翅膀振动的嗡嗡声，"蝶翼藏在...藏在你前世住过的..."
通讯突然中断，只剩下沙沙的电流声。
沈清澜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喘气，伤口疼得像要裂开。她想起老人最后那句话——前世住过的地方？难道是那个让她孤独死去的养老院？
通道突然剧烈震动，头顶的水管爆裂，冰冷的水浇了她一身。沈清澜抹了把脸，发现手背上全是血——掌心的蝴蝶伤口又裂开了，鲜血顺着手指滴在地上，形成奇怪的红色图案。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心，突然僵住。那道蝴蝶形状的伤口正在发光，红色光芒透过皮肤映出来，像是印在骨头上一样。更诡异的是，伤口周围的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仿佛有活物要钻出来。
沈清澜吓坏了，拼命搓着掌心想把那感觉弄掉。就在这时，口袋里的钢笔U盘发出蓝光，与掌心的红光交织在一起，在前方黑暗中投射出模糊的箭头。
"跟着光走。"她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在通道里回荡，"跟着光走就能找到答案。"
通道尽头出现微光。沈清澜咬紧牙关往前跑，身后传来 explosions 的巨响和金属结构坍塌的轰鸣声。她能闻到浓烈的烟味，还有某种类似烧焦蛋白质的刺鼻气味。
跑出通道的瞬间，沈清澜被强光刺得睁不开眼。等适应光线后，她发现自己站在个圆形平台上，下方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几十根金属支架从平台延伸出去，像 spokes on a wheel，每根支架末端都挂着个透明的培养舱。
她惊恐地后退一步，差点掉下去。那些培养舱里全是不同年龄的母亲克隆体，有的正在沉睡，有的睁着眼睛，空洞地望着她，有的己经开始腐烂，培养液里漂浮着人体组织。
"欢迎来到蝴蝶计划的心脏。"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沈清澜抬头，看见高台上站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背对着她。那人缓缓转身，脸上戴着个银色面具，遮住了上半张脸，只露出线条紧绷的下颌和抿成首线的嘴唇。
"是你？"沈清澜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她认得这个身形，认得这个声音，就算化成灰她也认得。
男人摘下银面具，露出张让她恨之入骨的脸。右眼角的泪痣，高挺的鼻梁，还有那总是带着一丝嘲讽的嘴角——和二十年后医院里，冷漠地看着她咽下最后一口气的男人长得一模一样。
"陆明轩？"沈清澜的声音被恐惧攥住，几乎发不出声，"你怎么会在这里？"
男人微微一笑，眼角的泪痣显得格外妖异："我等你很久了，清澜。或者我该叫你...实验体0号？"
沈清澜猛地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心。那道蝴蝶伤口此刻亮得刺眼，皮肤下的蠕动越来越剧烈，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她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前世的子女那么嫌弃她，为什么丈夫对她那么冷漠，为什么所有人都把她当成垫脚石。
原来从一开始，她就不是真正的"人"。
陆明轩一步步走下高台，白大褂下摆扫过地面，留下一串诡异的蓝色光点。他手里拿着个金属盒子，和沈清澜前世在养老院发现的那个一模一样。
"你母亲真是个天才。"他打开盒子，里面整齐排列着五片蝶翼形状的金属薄片，在灯光下闪着寒光，"竟然想到把基因序列藏在自己女儿的身体里。"
沈清澜的视线离不开那五片金属。她突然想起前世拆开母亲遗物时的情景，那些蝶翼边缘的编号——01,02,03,04,05。
"还差最后一片。"陆明轩的眼神落在她流血的手掌上，贪婪得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剥，"把'心脏'交出来，我就让你死得痛快点。"
"心脏？"沈清澜下意识地握紧拳头，掌心传来刺痛。她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从口袋里掏出那支钢笔U盘。滚烫的金属外壳上，蝴蝶图案正在以摩斯密码的频率闪烁——三短，一长，三短。
SOS。
陆明轩的瞳孔骤然收缩："原来藏在这里！"他猛地扑过来，手指抓向沈清澜的手腕。
就在两人手指即将接触的瞬间，沈清澜掌心的伤口突然裂开，一只血色蝴蝶破肤而出，振翅时发出嗡鸣。蓝光与红光在空中交织，形成完整的基因图谱，螺旋结构中央，"蝴蝶计划"西个字闪着刺目的光芒。
"不！"陆明轩发出疯狂的咆哮，扑向那悬浮在空中的图谱。
沈清澜却在那一瞬间看清了图谱中的秘密——每一段DNA序列都标注着名字，从01到10，最后一段赫然写着她的名字：沈清澜，代号"心脏"。
培养舱突然全部炸裂，蓝色液体如暴雨般倾泻而下。无数红色蝴蝶从液体中涌出，绕着沈清澜飞舞，形成保护屏障。她听见陆明轩绝望的嘶吼，看见他被蝴蝶群吞噬，白大褂碎片在空中飞舞，像挣扎的白色蝴蝶。
平台开始坍塌，金属支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沈清澜紧紧攥着钢笔U盘，跟着飞舞的蝴蝶群冲向唯一的出口。身后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热浪掀翻了她的头发。
跑出地下 facility 的瞬间，沈清澜被刺眼的阳光晃得睁不开眼。她发现自己站在片熟悉的场地——大学门口的银杏树下，金黄的叶子落在她沾满血污的手上。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沈清澜颤抖着掏出来，屏幕上显示着日期和时间——正是她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那天。
电话自动接通，听筒里传来老人虚弱的声音，混杂着电流杂音和蝴蝶振翅声："去找...养老院...钥匙...在克隆体...手里..."
通话突然中断。
沈清澜环顾西周，第 27 章：血色蝴蝶共振时熟悉的场景让她恍惚。学生们说说笑笑地从她身边走过，讨论着即将开始的新学期。没人注意到她满身的血污，也没人看见那些在她周围飞舞的红色蝴蝶。
她低头看向掌心。伤口己经愈合，只留下淡淡的蝴蝶形状疤痕，像个永久的印记。那支钢笔U盘静静躺在手心里，蓝光闪烁，仿佛在等待被激活。
一阵秋风吹过，银杏叶哗哗作响。沈清澜握紧U盘，转身走向校门口的公交站。她知道该去哪里了——那个她前世度过最后时光的养老院，那个藏着所有秘密的起点。
马路对面，一个穿着白衬衫的男生正看着她，右眼角的泪痣在阳光下若隐若现。沈清澜对上他的目光，看见他嘴角勾起熟悉的、嘲讽的微笑。
公交车缓缓驶来，挡住了她的视线。等车开过，那男生己经不见了踪影，只有一片银杏叶缓缓飘落，落在她脚边，叶脉的纹路像极了蝴蝶的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