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半,市医院的走廊里灯火通明,却异常安静。消毒水的味道混合着雨后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沈清澜捂紧颈间的简易包扎,步履匆匆地走向母亲的病房。傅景深的黑色外套披在她身上,口袋里放着他给的防身警报器,沉甸甸的。
清洁工推着垃圾桶,在空旷的走廊里缓缓移动,轮子发出轻微的咕噜声。沈清澜经过护士站时,脚步不自觉地停住了。
"307床那位昨晚用药后睡得特别沉,一点动静都没有。"一个年轻护士的声音压得很低。
"是啊,林董特意交代不要打扰,说是让病人好好休息。"另一个年长些的护士回道。
沈清澜的心猛地一沉。昨晚探视时,母亲虽然虚弱,但还是间歇性清醒的。怎么会突然睡得这么沉?她皱紧眉头,加快了脚步。
转过拐角,沈清澜一眼就看到了站在病房门口的林薇薇。她穿着一身粉色连衣裙,与医院肃穆的环境格格不入,手里还捧着一个精致的保温桶。看到沈清澜,她立刻露出甜腻的笑容,眼中却闪过一丝慌乱。
"清澜姐,你来了!"林薇薇迎上来,"我特意炖了燕窝粥给阿姨补补身子。叔叔阿姨都回去休息了,这里有我呢。"
沈清澜冷笑一声:"林小姐真是'关怀备至',连我母亲住哪个病房都了如指掌。"
林薇薇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那副委屈的表情:"我只是...我爸让我来看看...毕竟我们两家也算认识。"
"收起你那套把戏。"沈清澜面色一沉,"林建安在哪里?"
就在这时,病房里突然传来监护仪异常的滴滴声。沈清澜心中一紧,猛地推开林薇薇冲进了病房。
病床上,母亲面色异常苍白,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胸口起伏。沈清澜快步上前,伸手探向母亲的脸颊,冰凉的触感让她心头一颤。她又轻轻拨开母亲的眼皮,瞳孔对光反应明显迟钝。
"阿姨只是太虚弱了。"林薇薇跟进来,故作镇定地说,"医生说这是正常反应...你别大惊小怪惊扰了阿姨休息。"
沈清澜没有理会她,目光扫过床头柜。上面放着几个未标识的注射剂空瓶,与她记忆中医院常用的药剂瓶完全不同。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她心中蔓延。
这时,值班护士端着治疗盘匆忙走进来,准备更换输液袋。看到沈清澜,她明显愣了一下,神情有些慌张。
"这是什么药?"沈清澜指着床头柜上的空瓶问道。
护士眼神闪烁,支支吾吾地说:"我...我不知道,是张主任交代的。"
"张主任?"沈清澜追问,"哪个张主任?他为什么要用这些没有标识的药?"
护士被问得手足无措,转身想走,却不小心打翻了手中的治疗盘。各种医疗用品散落一地,其中一支未开封的特殊药剂滚到了沈清澜脚边。
沈清澜弯腰捡起,只见瓶身上赫然印着"林氏制药"的字样。标签上的内容让她瞳孔骤缩——神经抑制类药物,标注着"实验阶段-仅限研究使用"。
"这是什么?"沈清澜举着药剂逼近护士,"谁让你们用的?"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是张主任交代的...不是我..."护士吓得语无伦次。
"把东西还给护士!"林薇薇突然冲上来,试图抢夺药剂。
沈清澜早有防备,侧身躲过。两人拉扯间,药剂脱手飞出,滚到了走廊角落。沈清澜正要去捡,突然听到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她回头一看,只见陆明轩从安全通道冲了出来,一脸凶神恶煞。他一把抓住沈清澜的手腕,怒吼道:"把东西交出来!你想害死所有人吗?"
"害死所有人的是你们!"沈清澜用力挣扎,"林建安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连基本良知都不要了?"
"良知能救你妈吗?能给我工作吗?"陆明轩面目狰狞,"沈清澜你太天真了!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弱肉强食!"
两人激烈地拉扯着,沈清澜一个趔趄撞到了护士站的电脑。屏幕短暂亮起,正好显示出医院内部系统的转账记录。沈清澜瞥见收款账户赫然标着"张主任",而付款方备注一栏写着"林建安"。
就在这时,一阵沉稳的皮鞋声从走廊另一端由远及近。那声音不快,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让人喘不过气来。
沈清澜和陆明轩同时停下了动作,朝声音来源望去。
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走廊尽头的玻璃窗射入,在地面上形成一道明暗分割线。林建安身着深色大衣,缓缓出现在光影交界处。他身后跟着两名身材高大的保镖,面无表情,眼神冰冷。
林建安停下脚步,目光如毒蛇般锁定沈清澜,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他缓缓抬手整理了一下袖口,动作优雅,却透着令人心悸的寒意。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病房里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警报声——母亲床边的监护仪疯狂地闪烁起来。
沈清澜脸色骤变,猛地推开陆明轩冲向病房。林建安的嘴角却噙着一丝冷笑,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走廊里,只剩下满地狼藉和那支滚落在角落的实验药剂,在晨光中泛着幽冷的光。
监护仪发出的尖啸像烧红的铁丝钻进沈清澜耳膜。她扑到病床边,握着母亲冰凉的手时,指甲几乎掐进自己掌心。
"妈!张妈!睁开眼看看我!"
母亲喉咙里溢出微弱的气音,眼皮艰难地颤动却无法睁开。心电图上的波浪线正逐渐趋于平缓,每一声警报都像重锤砸在沈清澜心口。
"病人血氧持续下降!准备肾上腺素!"护士慌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治疗车滚轮声急促地碾过地板。
沈清澜猛地回头,正对上林建安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他不知何时走到了病床尾,黑色大衣下摆还沾着清晨的露水,嘴角噙着的笑意混着消毒水味令人作呕。
"沈小姐,探视时间似乎过了。"他慢条斯理地掏出怀表,镀金表面在惨白灯光下泛着冷光,"强留在这里,只会让你母亲更不安宁。"
"是你做的。"沈清澜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她突然想起刚才走廊角落的药剂瓶,"那支药到底是什么?!"
林建安将怀表揣回内袋,两名保镖上前一步形成夹逼之势。透过他们肩缝,沈清澜看见林薇薇正偷偷用手机拍摄,镜头对准母亲痛苦的脸。
"实验品总有风险。"林建安俯身检查输液管,戴着白手套的手指在连接口轻轻一旋,"不过你该庆幸,能参与林氏医药的前沿研究,多少人求都求不来。"
"疯子!"沈清澜抓起托盘上的镊子刺过去,却被保镖铁钳般的手锁住手腕。金属利器当啷落地,在瓷砖上溅开一串火星。
"救...救..."母亲突然发出含混的声音,枯瘦的手指颤抖着指向床头。那里的病历夹不知何时被翻开,最上面夹着张泛黄的合影——二十年前,年轻的母亲抱着穿公主裙的沈清澜,身旁站着西装革履的林建安,三人身后是林氏制药奠基典礼的横幅。
林建安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突然爽朗地笑出声:"看来张岚还没糊涂透顶。清澜,你真以为你母亲只是普通的心脏病?"他抽出那张照片,用两根手指夹着晃了晃,"当年要不是她偷走核心配方,林氏的神经修复项目怎么会停滞十年?"
监护仪的警报声骤然拔高,母亲的身体突然抽搐起来。沈清澜眼睁睁看着血氧指数跌破危险值,却被死死钳制在原地动弹不得。
"放开我!让我过去!"她疯了似的挣扎,领口的伤口裂开,温热的血顺着锁骨滑进傅景深外套的领口。
"现在知道急了?"林建安掏出手机拨通号码,免提键按下的瞬间,听筒里传来孩童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沈清澜的挣扎猛地僵住——那是舅舅家的小孙女!
"沈家的根脉,可不止你母亲一条。"林建安踱步到她面前,手机屏幕贴着她的脸颊,"想让孩子平安无事,就乖乖签了这份转让协议。"
协议从文件袋里滑出,轻飘飘落在母亲枕头边。沈清澜的视线扫过标题,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沈氏老宅股权转让书。那是外婆留给她唯一的念想。
"签吧,签了它,不仅孩子安全,"林建安的指尖划过她颈间的伤口,冰凉的触感让她战栗,"你母亲也能得到'最好'的治疗。"
走廊尽头突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伴随着金属器械倒地的巨响。林建安的保镖同时转头,沈清澜趁机咬住抓着她的手腕,在男人吃痛松手的瞬间抄起床头柜上的玻璃杯。
"谁敢动我妈试试!"锋利的玻璃边缘抵住自己喉咙,她的手抖得厉害,却死死盯着林建安,"放了孩子,否则我现在就死在这!"
玻璃窗透进的阳光突然被阴影覆盖,沈清澜眼角余光瞥见十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冲向护士站,为首那人挺拔的身影让她心脏猛地一跳。
林建安脸上的笑容第一次出现裂痕。他抬手看表的瞬间,沈清澜突然将玻璃杯砸向输液架,金属支架应声倒地,正好隔开两名保镖。
"傅景深!"她用尽全身力气喊出这个名字,声音在警报声中破碎开来。
下一瞬,她被猛地拽进一个带着硝烟味的怀抱。熟悉的雪松香气混着淡淡的血腥味将她包裹,傅景深温热的手掌按在她后颈,低沉的嗓音贴着她耳朵响起:"别怕,我来了。"
他身后,穿着疾控中心防护服的人员正控制住林建安,而几名刑警正给林薇薇戴上手铐。沈清澜在傅景深怀里,透过他臂弯看见陆明轩站在人群外,手里紧紧攥着那支滚落在角落的药剂瓶,指节泛白。
"妈妈..."沈清澜转过头,看见母亲己经睁开眼睛,干裂的嘴唇动了动,浑浊的眼泪顺着眼角滑落。
监护仪的警报声不知何时停了,晨曦从玻璃窗漫进来,温柔地覆盖住病床上的老人。沈清澜突然想起昨夜傅景深给自己披外套时,在她耳边说的那句话——"真正的光,总是在最深的黑夜里亮起"。
傅景深轻轻拍着她后背,她却突然抓紧他的衣袖。透过人群缝隙,她看见林建安被押走时,用口型无声地说了两个字。
——等着。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头顶,沈清澜打了个寒噤。傅景深似乎察觉到她的不安,将她更深地揽入怀中。消毒水的味道渐渐散去,雨后的阳光里,似乎藏着更危险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