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人稍候！”
他不敢有丝毫怠慢，对着身旁一位元老低声吩咐了几句。那名元老神色一凛，立刻转身，快步走向“龙巢”的更深处。
片刻之后，那名元老捧着一个由万年寒玉制成的盒子，小心翼翼地走了回来。盒子表面篆刻着层层叠叠的金色符文，散发着一丝丝封禁之力，显然是为了锁住盒内的东西。
“陈真人，”苍龙亲自接过玉盒，双手奉上，语气愈发恭敬，“关于昆仑的所有原始资料，都在这里。这是当年那位幸存队员，以生命为代价带回来的‘留魂石’。”
“留魂石？”陈凡的目光落在那玉盒之上。
这是一种颇为罕见的奇石，能够记录生灵临死前最强烈的一段执念与景象。只是地球灵气稀薄，竟能诞生此物，倒让他有些意外。
“此物蕴含极强的怨念与精神冲击，我等曾试图解读，但所有接触者，无论精神力多强，轻则疯癫，重则当场脑死亡。我们只能将其封存。”苍龙解释道，脸上带着一丝后怕。
陈凡不置可否，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叩在玉盒上。
“咔嚓。”
那上面由当世顶尖的符文大师篆刻的重重封印，在陈凡指尖触碰的刹那，便如同冰雪消融般，寸寸碎裂，化作金光消散。
一股阴冷、绝望、混乱的气息，从玉盒的缝隙中猛地溢出。
在场的几位神境元老如遭雷击，齐齐闷哼一声，连退数步，只觉得神魂仿佛要被冻结，眼前出现了无数恐怖的幻象。
唯有陈凡，神色依旧淡然。
他打开盒盖，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块拳头大小、通体漆黑、布满裂纹的不规则石头。
这就是那块留魂石。
陈凡将其拿起，冰冷的触感传来，伴随着无数怨毒的嘶吼，首冲他的神海。这些足以让神境强者心神失守的精神冲击，对他而言，却连微风拂面都算不上。
他闭上双眼，一缕凝练到极致的神念，如同一根金针，精准地刺入了留魂石的核心。
“嗡！”
整个“龙巢”的光线都为之一暗。
下一瞬，陈凡的意识，坠入了一片无边的黑暗与混乱之中。
……
这是一段第一视角的记忆。
剧烈的喘息声，心脏狂跳的声音，以及周围队员们压抑的惊呼和恐惧的呜咽，构成了记忆的开端。
“队长……我们……我们在哪里？”一个颤抖的声音响起。
“不知道……保持警惕！所有人背靠背，结阵！”一个沉稳但同样难掩惊惶的声音回应道，那应该就是当年的“守一”元老，林惊蛰。
视线缓缓清晰。
这里是一片灰色的世界。天空是破碎的琉璃，布满了蛛网般的巨大裂痕，没有日月星辰。大地是死寂的灰白，寸草不生。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作呕的腐朽与终末气息，仿佛连时间都在这里凝固了。
更可怕的是，这里的空间是错乱的。前一秒还并肩作战的队友，下一秒可能就出现在了千米之外，或者上下颠倒。
“那……那是什么？”
顺着记忆主人的视线望去，在灰色天地的尽头，矗立着一座难以用语言形容的巨物。
那是一扇门。
一扇破碎的，高达万丈的巨门！
门的主体由某种不知名的白玉雕琢而成，上面曾有繁复到极致的神纹，但此刻大多己经磨灭。巨门从中间断裂，一半插入大地，一半斜指苍穹，散发着亘古的悲凉与死寂。
数根山脉般粗细的漆黑锁链，洞穿了巨门，将其死死地钉在这片灰色的土地上。
仅仅是看到这扇门，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渺小与绝望感，便扼住了所有人的咽喉。
“门……是仙门吗？传说中的南天门？”有队员喃喃自语，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切实际的狂热。
然而，下一刻，所有人都看到了那扇门前的东西。
一个身影。
一个盘膝坐在门前，由纯粹的、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构成的人形轮廓。
他静静地坐在那里，仿佛亘古如此。他没有散发任何气息，但他的存在本身，就让整个破碎的世界都在哀鸣。
当“守一”小队看到他的瞬间，他也“看”了过来。
没有眼睛，没有面容，但所有人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被“注视”了。
那是一种怎样的目光？没有杀意，没有愤怒，只有无尽的漠然与悲哀。仿佛神明注视着即将被碾死的蝼蚁，连怜悯都显得多余。
“噗。”
没有任何征兆，一名队员的身体，就像被戳破的气球，无声无息地化作了一滩血水，连神魂都未曾逃逸。
“啊！”
恐惧的尖叫声终于爆发。
“快退！快退出这里！”林惊蛰发出撕心裂肺的咆哮，他身上爆发出人仙境的璀璨光芒，试图护住队员。
然而，在那黑暗身影的注视下，他的护体罡气如同纸糊一般，迅速变得黯淡。
“噗通。”“噗通。”
一个又一个的队员倒下，他们的生命力仿佛被这片灰色的天地无情地抽走，肉身枯萎，化作飞灰。
这不是攻击，这是规则。
在这片禁地，弱小的生命，没有资格存在。
记忆的主人也在迅速衰弱，他的视线开始模糊，神魂仿佛被投入了磨盘，正在被一点点碾碎。
就在他即将彻底消亡的刹那，他凭借着最后的执念，看到了那扇门的背后，看到了那黑暗身影守护的……真相！
一瞬间，无尽的信息洪流冲入他的脑海。
他看到了一副浩瀚的星图，太阳系，银河系……然而，在星图之上，整个太阳系，都被一层由无数金色法则链条构成的、密不透风的巨大光茧所包裹！
地球，正处于这光茧的最核心！
而昆仑的这扇破碎巨门，就是光茧上的一处巨大的、被强行撕裂的“伤口”！
“哈哈哈……”记忆的主人发出绝望的惨笑，他的身体己经开始自燃，神魂正在蒸发。
他终于明白了。
“那不是门……那是坟墓！是通往坟墓的入口！”
“整个世界……我们的世界……是一个囚笼啊！”
“我们不是在活着……我们是在被圈养！！”
伴随着这最后一句蕴含着无尽恐惧与绝望的嘶吼，记忆的画面，戛然而止。
……
“龙巢”内。
陈凡缓缓睁开了眼睛，他手中的留魂石，“咔嚓”一声，化作了齑粉，从指间滑落。
一股冰冷到极致的寒意，以他为中心，瞬间席卷了整个空间。
苍龙和几位元老只觉得如坠冰窟，神魂都快要冻结，他们从未见过陈凡流露出如此可怕的气息。那不是杀意，而是一种凌驾于杀意之上的，绝对的冰冷与漠然。
“天地囚笼……养殖场……”
陈凡的口中，轻轻吐出了这几个字。
他终于明白了。
一切都明白了。
为什么地球灵气会如此稀薄，仿佛被人抽干。
为什么地球上几乎断绝了真正的修仙传承，最强者也不过地仙之流。
为什么他前世在仙界修炼三千年，成就天尊之位，却在冲击仙帝的关键时刻，道心有憾，无论如何都无法寸进！
原来，根源在此！
他的真灵诞生于这颗星球，他的生命烙印，与这“天地囚笼”紧密相连。身在笼中，又如何能看到笼外的天空？身在牢狱，又如何能证得真正的大逍遥、大自在？
这不仅仅是一个封印，这是一个针对整个星球，乃至整个太阳系的巨大阴谋！
是谁？是谁有如此通天的手笔，布下这等万古大局？
是为了囚禁某个存在于地球深处的恐怖敌人？还是……真的如那牺牲者最后所言，将这颗星球上的亿万生灵，都当做了……圈养的牲畜？
无论是哪一种，都触动了陈凡心中最深的那根弦。
他，陈北玄，太初混沌天尊，岂能甘为笼中之鸟，盘中之餐！
重活一世，他不仅要重回仙界，报仇雪恨。
更要……打破这该死的囚笼！
将这片天，捅个窟窿！将这片地，掀个底朝天！
念头通达的瞬间，陈凡身上的气息骤然收敛，再次恢复了古井无波。但苍龙等人却能感觉到，眼前的少年，似乎发生了某种本质上的蜕变，变得更加深不可测，更加……危险。
陈凡的目光，落在了早己被吓得面无人色的苍龙身上。
“这情报，很有用。”
他随手一弹，一粒龙眼大小，通体莹白，散发着淡淡清香的丹药，飞到了苍龙面前。
“此丹可助一名神境圆满的武者，凝练真元，一步踏入人仙。算是给你们的报酬。”
苍龙手忙脚乱地接住丹药，只觉得一股精纯的灵气扑面而来，让他浑身的毛孔都舒张开来。他心中狂喜，更是骇然。一步入人仙？这是何等逆天的神药！
“多谢真人！多谢真人！”苍龙激动得语无伦次。
陈凡不再理会他，转身向外走去，声音平淡地传来。
“我要再去一趟昆仑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