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坊的暗道不止洪玉知道,每日将那些人黑布蒙着头带入养蛊之地,以及将那啃咬之人的尸骨拖走,全都是赌坊打手操办的。
他若要去和洪忠鼎逃走,那么不出明日早晨,便会被其他打手发现,将那暗道告诉戚百川。
这一夜时间,两人跑不出太远。
方才心里想的还是与陈春垂远走高飞,如今却又打算和洪忠鼎一同逃跑。
洪玉扶着楼梯,看着下面正吵架的打手们,疑心自己做法是否正确。
人命关天,容不得他回头,也容不得他犹豫。
洪玉回到自己房中,找到了一包懵汗药。这掺在酒里,足足那些人全都睡个三天三夜,等到戚百川发现了,至少能多跑些地方。
洪玉提着几坛子酒,放到了赌桌上。
从前赌桌上都是筛子,银钱。围着一群自以为能赚到钱的人。洪玉在一旁看着,心中嘲笑那些人蠢笨,跳入别人早已挖好的局。
眼下这几坛子酒,往赌桌上一放,自己也成了那围在赌桌周围,命悬一线的赌客。那眼下的路,到底是不是谁人设好的局。
到底要怎么闯,才能破开一线生机。
众打手看见洪玉拿了酒,便围过来。
“大哥,你这是……?”
“哈,大哥,这不是坊主私藏的十八年春江水吗?”一胖子打手调侃,“怎么,洪坊主舍得把这些给我们?”
“哎呀,我老远就闻见酒味了!”一枯瘦打手直接翻身爬到了赌桌上。
洪玉似乎说出了心里话,“兄弟一场的,前路未卜,全都交给洪坊主来定夺,我们与其争吵,不如吃好喝好,就算真的要死,至少做一个饱死鬼。”
“好!”一众叫好声让洪玉更加心酸。
“只有酒,没有菜啊!”
“你怎么那么多事儿,有酒足矣!”
洪玉走到赌坊外,御龙直的士兵立刻架起刀,语气凶狠,“未经大人允许,不得擅自出入!”
洪玉作揖,“求大人禀报一声,小的要请兄弟们喝酒吃肉,要去玉山楼买些吃食。”
话毕,兵士便跑入营帐内通报。
洪玉回头一看,赌坊内,早已将那酒解了封,举着往碗里倒,还有人刚一个喝光,便伸着碗,将那碗举在罐口前,半途截住了倒下的酒。
还有几个人朝着外面张望着。
士兵回来,将戚百川的意思传达了。
“你们出钱。但为了防止报信,去何地,买什么菜,画多少钱,皆由我方兵士决定。”
洪玉点了点头,拿出一张五十两银票,递到了兵士手中。
兵士回了戚百川,有一人从营帐中跑出之后,兵士便回来,对伫立在原地的洪玉说,“等着吧!”
洪玉点了点头,回到了赌坊内。只一直给众人斟酒,自己却不喝。
过不多时,那采买的兵士终于回来,未等洪玉起身,早已有人跑去将那菜肴接过来。
鲜香气息飘散,众人立刻争抢起来。
洪玉打算再去拎几坛酒。
一回头,冷不丁看见洪忠鼎站在不远处,目光晦暗,看不出来在想什么。
“洪坊主!”
“谢谢坊主大恩大德!”
众人注意到洪玉的动静,便也注意到了洪忠鼎,连连向洪忠鼎道谢。
洪忠鼎点了点头,配合着。
“洪坊主。”洪玉走到洪坊主身边,小声的要解释自己的做法。
“你这是在做什么?”洪忠鼎先一步问。语气中带着怒气,厌恶洪玉的擅自行事。
洪玉顿了顿,脸上木讷的表情中带着一丝不解,“灌醉他们,便多些逃跑的时日。”
“真是可笑,你这未免让那官兵怀疑?”洪忠鼎讥嘲,“快些收拾东西,同我走!”
洪忠鼎说完便转身离去,走入地窖。那些酒正放在地窖之中,洪玉便也跟随洪忠鼎下去。
地窖内,就在那石墙一角,放着一方石臼。只要像磨粮食一样,推动这石臼,那石墙之后的暗道便昭然若揭,显露无疑。
洪忠鼎刚要伸手,便被洪玉拦住了。
“您先走吧。平日里赌坊人多,可能未曾有人注意。但我恐怕这机关移动的响声,惊动了外面的人。我提着酒去,将声响放大。外面的兵士也不会听见。”
眼见洪玉一脸恳请,言之有理,洪忠鼎便点了点头。
但任然疑心洪玉是否跟自己离开,还是要趁着自己离开之后,坐定了罪证,再去禀报戚百川。
洪忠鼎不敢相信洪玉,便收了手,“不,这样我便等你一起,带夜半那些人醉了,再走也不迟。”
洪玉默然,他并未料到洪忠鼎的狠毒,便只当洪忠鼎是愿意要自己也活下去。
“多谢坊主。”洪玉匆匆拜谢,心里却不似面上敞亮,提着两坛子酒出去了。
酒肉气息弥散在吵杂声间。
众人眼见洪玉提着酒,又一阵大呼小叫。那懵汗药下在酒里,不过多时候,几乎所有人都躺下了。
为了防止兵士怀疑,洪玉便将几人送回了他们房内。
收拾妥当,洪玉才带着包裹回到地窖。
洪忠鼎果然还等在那里。
看见洪玉背着包裹,洪忠鼎几乎都要笑出声,推动石臼。
石墙移动,一道暗门顿时显现。那暗门一人多高,后面隐约可见石壁延伸往前。
“你先进去。”洪忠鼎对洪玉说到,微微眯着眼,眼上似有笑意。
在洪玉料理其他打手的这段时间,洪忠鼎已经进入暗门之后,会见了令姑姑。
洪玉看着石墙移动,想起不时候之前。自己日日将陈春垂送到这石墙之后。但此时陈春垂并未给官服抓住,自己只有先逃了命,才能再长久。听见洪忠鼎的话,点了点头,拿上烛台,探身进入了暗道中。
洪忠鼎远远的跟着,并不靠近。
暗道停在另一处室内,出了这房子有一个庭院,正对面的门再打开,便是令姑姑那间挂满粉色帷幔的屋子了。
洪玉出了院子便要翻墙逃跑,洪忠鼎喊了一声。“你去,拿一个梯子。”
洪玉往那扇亮着烛火的门窗看去,不知为何心跳如擂鼓。
这扇门后,千百毒虫正等待着。
多日未寻到王虫的令姑姑,披头散发,一副疯魔样子坐在太师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