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
夜色浓得像化不开的墨。
一笼残月畏手畏脚的躲在乌云之后,一缕惨淡的光辉无力的从厚重的云层中投射出来。
一声破空声,好似是有什么东西打破了窗子被掷在地上。鸟雀被惊的飞起扑腾着翅膀飞向夜空,发出悠长的叫声。
一众府卫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地面的冰冷随着膝盖往上传来,但仍然不及背后那股如芒在背的视线。
“侯爷,求您留小人一命。大小姐真的是这么说的。”
堂下跪着的人,正是那日进入了王府之中,去棠梨居拷问夏敏儿的人。
但他带回答案显然并不能够令夏闻天满意。
“我这个嫡妹自小愚笨。除了心思歹毒,有些害人的手段之外,只剩下一副蠢的发臭的皮囊。”
夏闻天背对站着,将长剑拿在手中,仔细擦拭着,眼神深情的好似在欣赏情人一般。
府卫重重的磕了好几个响头,额头上冰冷的刺痛感传来,血滴在地上。
“从这样的一个蠢才口中,你什么都没有问出来。到底是你蠢还是那个人蠢?”
夏闻天仍有兴致的看向下跪在面前的人。
“回禀侯爷。大小姐实在是守口如瓶,她只说您做的事一概不知。”
“那你为何将这个带得来?这个东西应该出现在这吗?”
那一方木盒从夏敏儿的房中,被府卫带回来此时正放在桌前。
夏闻天擦剑的动作忽然一顿,烛火跳跃,抖动,映照着他的面庞。
那张本就阴暗可恶的脸上此刻更多了一份锐利。
“你什么消息都没有问出来却还有命活在这里。”
府卫听了这话,猛地将头磕在地上,“侯爷饶命,属下立刻就去——”
话音未落,并听见刀出鞘声。
寒光一闪而过。
一片鲜血撒在了地上,府卫瞪大眼睛抱着自己的脖子,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盯着夏闻天,缓缓的倒在地上。
“来人!”夏闻天大喊一声。
黑暗之中立刻站出几个府卫。
“收拾干净。”
府卫将那死人拖了出去。
夏闻天看着剑上的血迹,又露出嫌弃的表情,随即掏出了一块雪白丝帕,将血迹拭去。
……
赌坊外。
自从正午面见过王爷与王妃,戚百川一直心不在焉,焦急等待。
自己只知道听从命令,可这上头的命令又没下来。
戚百川左思右想,难道是要自己去那王府之中再拜访一次王妃王爷?
还是说自己只要在这守株待兔?
士兵从门外赶来,撩起帘子汇报,“回禀大人,全军上下所有人,都已经按您的吩咐休息吃饭,做了充足的准备。”
戚百川在营帐里来回踱步,听见这话也只是不停的点头,“好好好。”
他心里还是实在没有个底。
难不成这王爷和王妃真的需要自己再去拜会才行。
“而且流星过往百姓再有什么看起来像是送信之人,不要等他跑了,直接带他来见我。”戚百川吩咐。
士兵点了点头。
“如此甚好,下去吧。”
就这样直到半夜,戚百川终于在焦虑和担忧中睡着。
第二日照旧平平无奇。
士兵又来汇报全军上下吃好喝好。
戚百川等得按捺不住了,便本来几个人同自己一同往那王府去。
可即使到了王府巷内打探,只听说王爷和王妃不在府中。
戚百川拿出身份才问到了消息,这王爷和王妃在郡主府中,于是又往郡主府赶。
戚百川这边刚走起来,暗卫已将他这一天的行踪完全禀报给了林行止。
郡主府倒是截然不同的一番鸟语花香景象。
和风院中。
这几日,李景泽的身子大好,许槐儿日日跟在柳凝酒面前学医,也上手了不少。
当时既然将中毒的李景泽运送在这个院子中,随后他就只住在这里,许槐儿也搬过来陪着一起。
又为了这个聪慧的徒弟,柳凝酒每日都会来此授课。
徐夫子又倒在院中椅子上,扇子盖在脸上遮住阳光,正呼呼大睡。
只是这呼噜声实在太大了,干扰到了旁边正在思考的人。
许槐儿卷着衣袍的袖子正在研磨药材,看着徒弟的动作精准而娴熟,做师傅的也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许槐儿实在是被呼噜声干扰,于是小声抱怨着,“夫子睡觉声音实在是太吵了!”
许槐儿说话声音细如蚊蝇,还是没能逃过徐夫子的耳朵。
徐夫子当场迷迷瞪瞪的坐起来,扇子掉在地上,嘴里却义正辞严地大喊一声,“谁在说我的坏话,我可听到了!可别当老夫是那年纪大就耳聋的人。”
许槐儿立刻低下了头。
看着许槐儿躲闪的样子,徐夫子立刻跳起来。
“就是你这个小娃儿说我坏话是不是?”
柳凝酒正将药箱中的药材一一拿出来晾晒。
徐夫子扫了一眼那些在阳光之下形色各异的药材,坏主意又蹦出来,看着低头捣药,不敢抬头的许槐儿说道,“小娃儿,你跟谁学医已经这么多天,今日有一个医案来考一考你。”
许槐儿这抬头看了一眼柳凝酒,看见柳凝酒投来赞许鼓励的目光,这才又朝着徐夫子点了点头。
徐夫子眼睛咕噜一转,忽然想到了什么豪是一般两三步跳到许槐儿面前。
“有一位患者年方二八,每到夜间子时必被梦中惊醒,醒时浑身出汗,心跳如鼓。白天精神萎靡,脉象低沉,舌头有牙印。这是什么病症?那又该如何用药呢?”
许槐儿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此人大概阴虚火旺,体内阴阳不脏协调。阴气过虚,阳气过刚,所以每至夜半总是多梦惊醒。血气不足,白日便没有活力。”
徐夫子心中暗惊,这题目虽然说比较简单,但一个娃娃在几日内,便将阴阳循环学的透彻。实在是天赋异禀,怪不得柳凝酒总是和颜悦色的。
徐夫子使了个坏,故意拧紧眉头,做出一番发怒样子,嘴中不断的发出啧啧的声音,“你这娃儿真是笨的要命,不学无术,这病怎么是如此解法?再仔细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