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信半跪在冰冷的莲叶上,怀中是昏迷不醒的谢无暇,强行催动业火种的后遗症在他体内掀起毁灭性的风暴。丹田深处,狂暴的业火黑气顺着经脉逆冲而上,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侵蚀着他的神魂。
“噗!”黄信再也压制不住,猛地喷出一口黑血。血液落在那片巨大的莲叶上,瞬间将叶片腐蚀出一个小坑,缕缕带着业火气息的黑烟升腾而起。
“黄信!”敖灵清冷的容颜瞬间失色,她顾不得自身龙气损耗带来的虚弱,一步抢到黄信身边。她双手迅速结印,龙气毫无保留地汹涌而出,从她掌心注入黄信的后心命门与头顶百会。
龙元强行灌入黄信滚烫灼痛的经脉,龙气所过之处,业火黑气稍稍迟滞。剧痛稍有缓解,黄信紧绷的身体微微一松,但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深入骨髓的冰冷,眼前阵阵发黑,意识如同风中残烛,开始模糊飘摇。
“守住心神!引导我的龙元!”敖灵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在黄信耳边响起。她盘膝坐下,将黄信的身体扶靠在自己怀中,源源不绝的龙气持续涌入,在他体内构筑起一道坚韧的防线,死死抵住业火反噬的狂潮。她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显然消耗巨大。
谢无暇依旧昏迷,躺在黄信身侧,脸色灰败,气息微弱,但体内那两股互相撕咬的剧毒己被业火焚尽,只余下妖脉本源被灼烧后的虚弱与紊乱。她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却无力自保。
万药迷阵的斑斓毒瘴在短暂的退避后,再次蠢蠢欲动,缓缓逼近这方残存的莲叶孤岛。
意识在无边的痛楚与冰冷中沉浮下坠,黄信感觉自己坠入了一片混沌的黑暗,五感尽失,只有体内业火焚烧的剧痛和龙元冰封的寒冷交替肆虐,如同置身于炼狱与寒冰地狱的交界。不知过了多久,一点微弱的光亮在黑暗中浮现。那光亮逐渐清晰、扩大,勾勒出熟悉的景象,是隐雾山深处,一个人影越来越清晰,是师父,隐雾老人。
黄信的意识如同被牵引,不由自主地靠近。他看到“自己”恭敬地跪在青石之下,聆听着师父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地气者,万物之母,山川之脉,生灵之根。《地气归元诀》,非是掠夺,而是顺应。引地脉灵气,梳理地煞淤积,化戾气为祥和,反哺天地,方为大道正途。如江河奔流,疏导则利万物,堵塞则成洪灾。切记,心正则法正,心邪则法魔。”
师父的话语清晰地在混沌的意识中回荡,每一个字都带着玄奥的韵律,与黄信体内流淌的《地气归元诀》功法产生共鸣。他仿佛回到了初学此功的时候,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和地气。
“徒儿,此诀关乎天地平衡,切莫因力量迷失本心。地脉之力,用之为善,泽被苍生;用之为恶,遗祸无穷。”
画面陡然撕裂,师父温和的声音戛然而止,那深邃期许的眼神瞬间破碎。温厚醇和的地气骤然变得冰冷,一股霸道意境,如同冰冷的毒蛇,猛地刺入黄信的意识深处。眼前的景象瞬间切换,不再是云雾缭绕的隐雾幽谷,而是赤红灼热,死寂一片的焚寂谷,凝固的熔岩,散落的犼魔骸骨,空气中弥漫着地火枯竭后的绝望气息。
在这片死寂的废墟中央,一个高大的黑袍身影背对着他。黑袍猎猎,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冰冷与贪婪。他缓缓抬起一只手,掌心对着焦黑的大地。一股与师父传授的《地气归元诀》运转轨迹极其相似,却充满了掠夺与毁灭气息的力量轰然爆发。
大地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最后残存的地火精华,犼魔姜岩苦苦挣扎积蕴的地火煞气本源,甚至山谷中仅存的微弱生机,都如同百川归海般,被那黑袍人掌心恐怖的吸力强行抽取吞噬。
黑袍人的身影在抽取力量的狂潮中微微晃动,侧脸的轮廓在翻滚的能量乱流中若隐若现,那下颌的线条,那鬓角的风霜痕迹竟与青石之上谆谆教诲的师父隐隐重叠。
“不!”黄信在混沌的意识中发出无声的嘶吼,冰冷的窒息感攫住了他所有的感知。是错觉?是心魔?还是残酷的真相?
为什么?为什么师父传授的《地气归元诀》运转之痕,会出现在这掠夺地脉、吞噬生灵的黑袍人身上?
焚寂谷的景象与隐雾山师父传授功法的画面疯狂交织,黑袍人的背影与师父负手而立的形象不断重叠分离。冰冷的掠夺力量与温厚醇和的地气在意识中激烈冲突,信任与怀疑,敬爱与恐惧,如同两条毒蛇,疯狂噬咬着他的心神。
现实中,昏迷的黄信身体猛地剧烈抽搐,额头青筋暴起,紧闭的眼皮下眼珠疯狂转动,喉咙里发出痛苦压抑的嗬嗬声。
“黄信!”敖灵立刻察觉到他神魂的剧烈动荡,心中焦急万分。她咬紧牙关,不顾自身龙元己近枯竭,强行催动本源之力,更加精纯冰寒的龙气如同不要命般涌入黄信体内,试图镇压那狂暴的意念风暴,稳固他濒临崩溃的神魂。她清冷的容颜此刻毫无血色,唇边甚至溢出了一缕龙血。龙气过度消耗带来的反噬如同冰锥刺骨,但她环抱着黄信的手臂却稳如磐石,没有丝毫放松。
莲叶之外,斑斓的毒瘴己再次逼近至咫尺之遥,散发着致命的甜香。谢无暇依旧昏迷,对迫近的危险毫无所觉。
夜色深沉,迷阵之中不见星月,唯有残破莲叶散发的微弱碧光,映照着敖灵苍白而坚毅的脸庞,以及她怀中那个在业火焚身与师影梦魇双重折磨下,痛苦挣扎的身影。她低垂的眼睫上凝着细小的冰晶,是过度消耗龙元的寒霜,亦是无声的守护。长夜漫漫,龙元续命,只为守住他一线清明,对抗那来自过往与梦魇的冰冷利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