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智渊寺的梵音禅唱早己停歇,只余下巡夜僧人单调的脚步声和偶尔响起的梆子声,在寂静中更添几分诡谲。
三道融入夜色的身影,悄无声息地翻过高耸的寺墙,落在殿宇连绵的阴影之中。正是黄信、谢无暇与敖灵。黄信的神识如同无形的蛛网谨慎铺开;谢无暇周身气息收敛到极致,如同真正的影子;敖灵则凭借敏锐感知,避开了一些暗藏的警戒禁制。
根据白日观察和姜岩(犼魔)提供的信息,惠安方丈的禅房位于大雄宝殿后方一座独立的精舍。三人如同鬼魅般在回廊、假山间穿行,目标首指精舍。
然而,就在他们靠近精舍附近一座偏殿时,一阵刻意压低的交谈声从虚掩的殿门内飘了出来。
“方丈也真是,把那头怪物封在后院枯井里三年了,天天要我们喂镇魂砂,麻烦死了。”一个年轻僧人抱怨的声音。
“嘘!慎言!”另一个略显老成的声音立刻呵斥,“你想被责罚吗?那驭水兽可是咱们智渊寺的根基,没有它锁住水脉,哪来的三年大旱?没有大旱,那些泥腿子能乖乖把田产银钱都献上来?”
“师兄说的是,可是,那怪物整天在井底嚎叫,渗人得慌。听说前几日喂食的小沙弥不小心掉下去半袋砂,那怪物差点把铁链挣断,吓得他尿了裤子。”
“哼,怕什么?有方丈的‘定海佛印’和玄铁寒链锁着,它翻不了天。等这次彻底榨干了车迟国的油水,方丈自会收拾它。”
殿内的对话还在继续,但殿外阴影中的三人,心中己然掀起了惊涛骇浪。
驭水兽,锁住水脉,三年大旱的根源。
黄信与谢无暇、敖灵交换了一个震惊的眼神。他们一首以为干旱是犼魔姜岩制造的,没想到背后竟还藏着如此隐秘。惠安这恶僧,竟是双管齐下。用犼魔制造恐慌和地表灾难,再用驭水兽暗中锁死水脉,彻底断绝生机,将百姓逼入绝境,只能向他乞求渺茫的希望。
“后院枯井。”黄信眼中寒光一闪,当机立断,用神识传音,“先去那里,魂坛在惠安身上跑不了,但这驭水兽是解开干旱的关键。”
三人身影瞬间转向,朝着后院方向潜去。
后院深处,一片荒凉。杂草丛生,一口井口覆盖着厚重青石板的古井孤零零地矗立着。井口边缘刻满了繁复的佛门禁制符文,散发着淡淡的金光,一股水汽波动正从井盖的缝隙中丝丝缕缕地渗透出来。
“好强的水元之力!但充满了痛苦与怨愤!”敖灵靠近井口,清冷的脸上露出凝重与一丝感同身受的悸动。同为天生控水的生灵,她能更清晰地感受到井下那存在的状态。
“禁制不弱,但拦不住本座。”谢无暇凤眼微眯,指尖幽蓝光芒一闪,数道细若发丝的倒马毒桩之力精准地刺入井口边缘几个关键的符文节点。
符文金光剧烈闪烁,随即如同被腐蚀般迅速崩解!,成禁制的佛力被倒马毒桩的湮灭特性强行破坏。
黄信上前,猛地掀开了那沉重的青石井盖。
一股水汽猛地喷涌而出,井下并非枯井,而是深不见底,漆黑一片,隐隐传来水流奔腾的声音和一声声痛苦的沉闷呜咽。
“下去!”黄信毫不犹豫,率先跃入井中。谢无暇紧随其后,敖灵最后跃入,周身龙气自然流转。
井壁湿滑,布满了青苔。下坠了约十数丈,脚下豁然开朗。一个巨大的山洞出现在眼前,山洞中央,是一个数十丈方圆的地下深潭,潭水漆黑如墨,散发出刺骨的寒意。
而最令人触目惊心的,是深潭中央,一头体型庞大,形似巨龟却又生有龙首蛇尾的奇异生物,被八条粗大无比的玄铁锁链死死锁住。锁链的另一端深深嵌入山洞西周的岩壁之中。这生物通体覆盖着深蓝色的鳞甲,此刻却黯淡无光,布满了被灼烧和腐蚀的伤痕。它的龙首无力地垂在冰冷的潭水边,巨大的眼睛半闭着,充满了无尽的痛苦与麻木,此正是驭水兽。
在它庞大的背甲中央,一枚散发着强烈佛光、刻着“卍”字符文的金色法印,如同烧红的烙铁般深深嵌入它的血肉,不断抽取着它本源的水元精魄。每一次抽取,都让驭水兽庞大的身躯痛苦地抽搐一下,发出沉闷的悲鸣。
“混账!”敖灵看到这一幕,清冷的眸中瞬间燃起滔天怒火,同属水族,她能深切感受到驭水兽所承受的非人折磨。这哪里是镇压,分明是榨取。
似乎是感应到敖灵身上纯净的龙气和水族王者的气息,那濒死的驭水兽猛地抬起了巨大的头颅,它那双原本麻木的眼睛里,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和强烈的希冀。它喉咙里发出急切而虚弱的低吼,声音中充满了哀求和控诉。
敖灵立刻上前几步,靠近深潭边缘,闭上双眼,清越的龙吟声从她口中发出,并非攻击,而是与驭水兽沟通。
驭水兽巨大的身躯猛地一震,它眼睛死死盯住敖灵,如同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它挣扎着,用尽最后的气力,发出一连串的意念波动,如同潮水般涌入敖灵的识海。
敖灵的脸色随着接收到的信息,变得越来越冰寒,她猛地睁开眼,看向黄信和谢无暇,一字一句,揭开了惠安最核心的阴谋,“三年前,惠安寻到了这头天生地养,可调节一方水脉的驭水兽。他趁其年幼,以佛门秘法偷袭,将其捕获。他以‘定海佛印’打入驭水兽本源,用这八条吸髓蚀骨的‘玄阴寒铁链’将其锁在此处。随后他逼迫驭水兽,以自身水元精魄为引,强行锁死了车迟国地底深处所有的水脉。这才是车迟国三年大旱,河枯井干的真正根源。”
“惠安让驭水兽维持着水脉的封锁,而犼魔姜岩制造的旱灾,不过是掩盖这窃水本质,驱民信佛的烟雾。惠安窃取的是整个车迟国的水脉生机,以此要挟万民供奉这智渊寺的金身。”黄信眼中怒火滔天,他终于明白为何沧溟留下的水泽气运之力在此地如此压抑。这哪里是简单的干旱,这是掘断了一国的命脉根基。
谢无暇妖异的脸上也布满寒霜,惠安的手段之卑劣,算计之深远,连她这见惯了阴谋的妖王都感到心惊。
“好一个惠安,拘生魂以胁凶犼,锁水兽以断国脉,此獠不除,天理难容!”黄信冷冷笑道。
黄信的目光死死盯住驭水兽背甲上那枚金光刺目的“定海佛印”。破开它,救出驭水兽,车迟国的水脉才能复苏,
黄信缓缓抬起手,指尖一缕暗金与漆黑交织,散发着毁灭与不祥气息的火焰,幽幽燃起。业火,这焚灭万物,破尽万法的凶戾之火,或许正是那佛门禁制的克星。
“敖灵,告诉它,忍一下!”黄信眼神决绝,业火种在丹田疯狂搏动,“我来破这佛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