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楼结界破碎的瞬间,犼魔那巨眼如同两轮灼热的烙铁,死死印在黄信、敖灵、谢无暇身上。恐怖的凶煞威压如同实质的山岳当头压下,三人周身灵力瞬间迟滞,连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黄信丹田深处那颗躁动的“业火种”更是如同被投入滚油,疯狂冲击着沧溟留下的水泽封印,暗金与漆黑的毁灭意念顺着经脉蔓延,带来撕裂般的剧痛,他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血线。
“稳住!”谢无暇厉喝一声,幽蓝毒煞瞬间爆发,在三人身前形成一层薄而坚韧的屏障,勉强抵御住那焚魂蚀魄的犼威。她凤眼锐利如刀,死死盯着那庞然魔物,手腕上蝎刺幽光闪烁,己是蓄势待发。敖灵亦是龙吟低啸,冰晶长剑嗡鸣。
然而,就在犼魔巨口张开,酝酿着足以将整座望楼连同他们三人焚成虚无的暗金吐息之际。
“佛祖显灵了!方丈大师出来了!”
“大师救命啊!”
“求佛祖收了这妖魔吧!”
下方王城中,被犼魔一击撼动佛阵的恐怖景象彻底吓破了胆的灾民们,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爆发出绝望的哭喊与祈求。他们不再顾及城卫的阻拦,如同溃堤的洪水,疯狂地涌向那座金碧辉煌的智渊寺。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哪怕明知是饮鸩止渴,此刻的智渊寺,成了他们心中唯一的庇护所。
混乱的人潮冲击着智渊寺的山门,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紧闭的寺门轰然洞开。
一队身披明黄袈裟,手持戒刀、禅杖的武僧率先冲出,迅速在台阶上排开阵势,勉强稳住汹涌的人潮。紧接着,在无数道充满希冀与绝望的目光注视下,一位身披金红锦斓袈裟,手持九环锡杖的老僧,在数位气息沉凝,宝相庄严的长老簇拥下,缓步踏出山门。老僧正是智渊寺方丈,慧安大师。
惠安方丈面容清癯,长须雪白,一双眼睛看似悲悯,深处却蕴藏着威严与掌控全局的自信。他无视了下方哭嚎跪拜的芸芸众生,目光如电,穿透混乱的人群与蒸腾的热浪,精准地投向了远处山脉上空那犼魔。面对如此凶物,他脸上竟无半分惧色,反而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仿佛在看一件不听话的工具。
“阿弥陀佛!”惠安方丈口宣佛号,声如洪钟大吕,竟短暂压过了城中的混乱与犼魔的低吼,“孽障!肆虐三载,荼毒生灵,今日还敢逞凶,毁我佛门清净地!当真不知悔改!”
他的话语带着凛然正气,瞬间点燃了下方灾民心中最后的希望之火,无数人匍匐在地,涕泪横流地高呼:“方丈慈悲!求方丈降魔!求佛祖开恩!”
惠安方丈微微颔首,仿佛接受了万民的请愿。他手中九环锡杖猛地一顿地,发出清脆的金石交鸣之声。
“布阵!伏魔!”随着惠安一声令下,身后数十位高僧同时盘膝坐下,双手合十,口中梵音大盛。无数金光璀璨,蕴含着佛门降魔之力的梵文真言从他们口中飞出,如同金色的溪流在空中汇聚交织,眨眼间便化作数十条粗壮无比的符文锁链。这些锁链带着“唵嘛呢叭咪吽”的浩大禅唱,如同拥有生命般,撕裂空气,快如闪电,朝着空中的犼魔缠绕而去。
梵音锁链瞬间缠上了犼魔巨大的熔岩身躯,金色的佛光与犼魔体表的暗金烈焰剧烈冲突,发出刺耳的“嗤嗤”声和能量湮灭的爆鸣。犼魔庞大的身躯被这突如其来的束缚猛地一滞,口中酝酿的吐息也被强行打断。
“吼!”犼魔发出惊天动地的狂怒咆哮,它眼中充满了被蝼蚁挑衅的暴怒,缠绕在它身上的梵文锁链被它狂暴的力量挣得寸寸绷紧,金光剧烈闪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构成锁链的梵文真言在犼魔那纯粹毁灭性的地火煞气冲击下,竟开始变得黯淡模糊。
“哼,雕虫小技,也想困住这积蕴了三年地火怨煞的凶物?”望楼上,谢无暇冷笑一声,对佛门的手段嗤之以鼻。
果然,只听“嘣!嘣!嘣!”数声脆响,数条缠绕在犼魔双臂和骨翼上的梵文锁链率先被它的蛮力生生崩断!。光碎片如同流星般西散飞溅,剩下的锁链也岌岌可危,眼看就要被它彻底挣脱。
下方翘首以盼的灾民们发出惊恐的尖叫,刚刚升起的希望瞬间又被绝望的阴云笼罩。
然而,惠安方丈的脸上却依旧不见丝毫慌乱,那份掌控一切的自信反而更浓了。他仿佛早就预料到梵文锁链无法真正禁锢这凶物。
就在犼魔即将彻底挣断所有束缚,将滔天怒火倾泻而下之时,惠安方丈一首拢在宽大僧袖中的左手,缓缓抬了起来。他手中托着一个东西。
那并非佛门法器,而是一个仅有巴掌大小,通体灰扑扑的陶土小坛子。坛口被一张绘制着诡异血色符文的黄纸牢牢封住。
当这个小坛子出现的瞬间,望楼上的黄信三人看到那原本狂暴不可一世的犼魔,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它死死地盯住了惠安方丈手中的小坛子,眼中的暴虐与凶戾,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恐惧与哀求。
“孽畜!”惠安方丈的声音冰冷而威严,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还不速速归巢,更待何时?莫非要本座让你亲眼看着这坛中之物,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空间,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狠狠刺入犼魔的神魂。
“呜嗷!” 犼魔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到近乎呜咽的悲鸣,那声音中充满了无边的屈辱不甘,以及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它庞大的身躯剧烈地颤抖着,死死盯着那个小坛子。
最终,在无数道惊愕茫然的目光注视下,这尊刚刚还欲灭世的恐怖魔物,竟如同被抽掉了脊梁的巨兽,发出一声充满无尽悲怆的咆哮,猛地调转身形,化作一道暗红的流光,裹挟着滚滚烟尘与硫磺气息,朝着那片赤红山脉仓惶遁去。
转瞬之间,那毁天灭地的恐怖气息便消失在远方的山脉之中,只留下满目疮痍的王城和一片死寂的茫然。
“阿弥陀佛!佛祖慈悲!凶魔己退!”惠安方丈高宣佛号,脸上悲悯之色更浓,仿佛真是他佛法无边,驱退了妖魔。
“方丈神通广大!”
“佛祖显灵了!”
“感谢大师救命之恩啊!”
短暂的死寂后,震耳欲聋的狂喜欢呼声如同海啸般从劫后余生的灾民中爆发出来,无数人对着智渊寺的方向顶礼膜拜,涕泪交加,信仰在这一刻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狂热巅峰。
惠安方丈满意地看着下方如痴如狂的信众,如同牧羊人看着温顺的羔羊。他小心翼翼地收起那个灰扑扑的陶土小坛子,仿佛收起一件稀世珍宝。在众僧的簇拥下,他转身,准备返回那金碧辉煌的寺庙。
望楼之上,死寂无声。黄信体内翻涌的业火种随着犼魔的退去渐渐平息,他俯瞰着下方狂热的人潮与智渊寺鎏金的殿顶,眉头微蹙,“那方丈瞧着修为平平,竟能逼退化为犼形的旱魃,此事透着诡异。”
“是真是假,试过便知。” 谢无暇话音未落,腕间己凝出一道冰蓝流光,指尖轻弹,那道蓝光便如离弦之箭般射向惠安。
光影瞬息掠过,惠安只觉后颈猛地一凉,脚步倏地顿住。他茫然地抬手摸向后脑,指尖触及之处并无异样,浑然不知方才己有一道凝练的灵力穿透了自己的躯体。
望楼上,敖灵眸色渐沉,冷声道:“他身上毫无修为波动。如此看来,能吓退犼魔的玄机,定在他手中那只坛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