漕帮总舵的楼船晃得厉害，张敖正坐在舱内运功，丹田处的内劲像团乱麻，运转到胸口便滞涩不前——那日在沙洲被洛少辰的掌风侵入经脉，虽没伤及根本，却让《破浪功》的水劲乱了套，每一次调息都像有冰碴在血管里滚。
“咳……”他猛地咳出口血，染红了身前的白帕。旁边的周仓也好不到哪去，左肩缠着厚厚的布条，分水刺放在膝头，眼神阴鸷得能滴出水来。
“他娘的！”周仓突然一拳砸在船板上，震得油灯晃了晃，“咱们漕帮世代在水里讨生活，潮涨潮落比自家炕头还熟，怎么就栽在退潮上了？”
张敖捏着帕子的手青筋暴起。他何尝不憋屈？出发前特意让老舵手算过潮汐，明明留出了退潮前撤退的时辰，却没料到洛少辰敢在沙洲拖延，更没料到对方早备好了铁网和腐木散，硬生生耗到浅滩露出来，把他的铁甲船困成了泥里的王八。
“那姓洛的小子，根本不是冲着沙洲来的。”张敖的声音带着气音，“他是算准了咱们会带主力，算准了退潮的时辰，算准了没水的我……打不过他。”
这话像根刺扎在周仓心上。他在水里能闭气半个时辰，可那日在沙洲边缘的浅滩，脚陷在泥里，分水刺的大半威力都使不出来，被秦烈的裂山刀压着打，说出去都丢人。
“依我看，这小子就是走了狗屎运！”周仓啐了口，“什么破铁网、烂药粉，真在深水里，他那些玩意儿能顶个屁用？”
“屁用？”张敖冷笑一声，将染血的帕子扔了，“咱们损失了三艘铁甲船，水鬼营折了七个好手，周仓你肩上挨的那刀，也是狗屎运？”
周仓噎了一下，随即狠道：“等伤好利索了，我带水鬼营去夜袭！趁他们在码头庆功，摸上船凿穿船底，把沙洲抢回来！”
张敖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他何尝不想报复？可那日洛少辰插在沙洲上的狼头旗，分明是在说“我知道你的底细”。那小子看似莽撞，实则步步算计，夜袭怕是没那么容易。
“不能硬来。”张敖缓缓道，“洛少辰能算准潮汐，说不定也料到咱们会反扑。码头那边肯定加了防备。”
“那怎么办？就这么认了？”周仓急道，“弟兄们都在底下等着呢，咱们要是缩了，以后谁还服咱们？”
张敖沉默片刻，忽然看向窗外的江水。夜色里，江面上泛着磷光，像无数双眼睛在眨。“夜袭可以，但得换个法子。”他从怀里摸出张皱巴巴的纸，是从被俘的黑风堂弟兄身上搜来的，上面画着临水码头的简易地形图，“他们不是在码头加了铁网吗？那就不去码头。”
他用手指点在地图边缘的芦苇荡：“这里水浅，铁网铺不到底。让水鬼营从这儿摸进去，不凿船，去烧粮仓。洛少辰刚占了沙洲，粮草肯定往这边运，烧了他的粮，看他还怎么守！”
周仓眼睛一亮：“这招阴！烧了粮，黑风堂的弟兄就得饿肚子，到时候不用咱们打，他们自己就乱了！”
“不止。”张敖的指尖划过地图上的酒坊，“让另一队人去烧酒坊，动静越大越好，把他们的注意力全引过去。等他们往酒坊跑，咱们主力首扑沙洲，夺回旗子就撤。”
他盯着周仓的眼睛：“记住，速战速决。洛少辰那小子鬼得很，千万别恋战。”
周仓重重点头，起身时牵动了伤口，疼得龇牙咧嘴，眼里却燃着凶光：“放心！这次定让他知道，水里的地盘，还轮不到他来撒野！”
舱外的江风更急了，吹得楼船的窗棂“吱呀”作响。张敖望着漆黑的江面，缓缓握紧了拳头。他不信自己这浸在水里几十年的“浪里白条”，会斗不过一个半路出家的洛少辰。
夜袭的计划在漕帮内部悄悄传开。弟兄们磨着刀，检查着潜水的皮管，眼里都憋着股劲。他们等着月黑风高夜，把失去的面子，连本带利地抢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