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舵的青石路被清水冲洗过，却仍掩不住缝隙里残留的暗红。从大门到议事厅的一路上，沈万三、沈小宝、李老栓等人的尸首被白布盖着，一字排开，像一座座沉默的警示碑。
洛少辰踩着石阶走进总舵时，议事厅里己站满了人。元老们拄着拐杖，脸色比棺材板还沉；各分舵主缩着脖子，眼神躲闪，没人敢抬头看他。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死寂，只有风吹动白布的簌簌声，提醒着所有人昨夜发生了什么。
洛少辰走到主位旁的椅子坐下——那曾是沈万三的位置，此刻他故意空着，只在侧边落座。秦烈站在他身后，裂山刀半出鞘，刀光映得满室发凉。
“今天叫各位来，是想聊聊黑风堂的将来。”洛少辰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沈万三独断专行，李老栓勾结外敌，他们的下场，你们都看到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人群：“我知道你们中有人不服，觉得我洛少辰年轻，镇不住场子。但我想说，黑风堂走到今天，靠的不是资历，是规矩，是弟兄们的命。”
一个留着山羊胡的元老忍不住开口，声音发颤：“洛……洛舵主，您年纪轻轻有魄力，可这黑风堂的规矩延续了几十年，岂是说改就能改的？”
“规矩是人定的。”洛少辰冷笑一声，“以前的规矩，允许元老私吞码头孝敬，允许舵主克扣弟兄粮饷，允许像沈小宝这样的废物仗势欺人——这样的规矩，不改留着喂狗吗？”
他站起身，从怀里掏出几张纸，拍在桌上：“这是新规矩，你们自己看。”
纸上的字迹刚劲有力，写着“严禁私吞公款”“弟兄饷银加倍”“商户按律抽成，不得强抢”……桩桩件件，都冲着黑风堂积弊己久的沉疴去，竟和当年聚义堂的规矩如出一辙。
人群里响起窃窃私语，有惊讶，有不屑，更多的是怀疑。一个胖舵主嗤笑一声：“洛舵主怕是没睡醒吧？饷银加倍？钱从哪儿来？真当黑风堂是金山银山？”
“钱从码头的公正抽成来，从取缔的私账来，从那些蛀虫贪墨的银子里来！”洛少辰猛地拍桌，玄铁匕首“噌”地出鞘，钉在胖舵主脚前的地上，“再敢多嘴，这刀就不是钉在地上了！”
胖舵主吓得脸色惨白，腿一软差点跪下。整个议事厅瞬间鸦雀无声，连呼吸声都听得见。
洛少辰拔出匕首，刀身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我洛少辰做事，向来恩威并施。愿意跟着我干的，以前的事既往不咎，饷银照发，老了有善堂养着；不愿意的，现在就可以走——但得问问我身后的弟兄答应不答应。”
他话音刚落，阿雷带着二十个精壮弟兄走进来，个个手按刀柄，眼神如狼似虎。
秦烈往前站了半步，先天刀气若有若无地散开，几个年纪大的元老顿时觉得胸口发闷，喘不过气来。
“新的分舵人事，我也定好了。”洛少辰拿出另一张名单，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秦烈任总堂供奉，执掌刑堂；阿雷任临水舵主，兼管码头；二虎守北舵，老董管钱粮……”
名单上的名字，都是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弟兄，没有一个旧人。
元老们面面相觑，终于明白过来——洛少辰不是来商量的，是来下命令的。沈万三己死，李老栓伏诛，钱麟被杀，能与他抗衡的势力早己灰飞烟灭，他们这些人，除了听话，别无选择。
一个头发花白的元老颤巍巍地开口：“洛……洛总舵主，我们这些老骨头，怕是跟不上您的步子了……”
“好办。”洛少辰点头，“交出手里的权，去城郊的别院养老，月钱照发，有人伺候，保你们安享晚年。”
这己是最好的结局。元老们互相看了看，终究还是低下了头，默认了这个安排。他们知道，大势己去，黑风堂的天，彻底变了。
洛少辰看着众人俯首帖耳的样子，没有半分得意。他收起草稿，对秦烈道：“秦叔，按新规矩清点各舵账目，有敢藏私的，按律处置。”
“是。”秦烈应道。
阿雷和二虎也上前领命，弟兄们的脚步声在议事厅里回荡，带着一股崭新的锐气。
洛少辰走到空着的主位前，缓缓坐下。阳光透过窗棂照在他身上，仿佛为他镀上了一层金边。他知道，这只是开始，要让黑风堂真正换个样子，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但他不怕。因为他身后，站着的是愿意跟着他走下去的弟兄，是这黑风堂真正该有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