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像断了线的珠子，斜斜地砸在青石板路上，溅起细碎的水花。洛婷婷缩着脖子，单薄的粗布衣衫早己被雨水浸透，贴在身上冷得像冰。她赤着的双脚在泥泞里磨出了血泡，每走一步都钻心地疼，可怀里紧紧揣着的东西，让她不敢有半分停歇。
街角的包子铺飘出的肉香，她咽了口唾沫，鼓起勇气走上前，声音细得像蚊子哼：“掌柜的，能……能给个剩下的包子吗？我哥他快不行了……”
掌柜正用抹布擦着油乎乎的案板，抬眼瞅见她脏得看不清模样的小脸，眉头拧成了疙瘩：“去去去！哪来的小叫花子，别挡着我做生意！”手里的铁钳往灶台上一磕，发出刺耳的声响，吓得洛婷婷猛地往后缩了缩。
她咬着冻得发紫的嘴唇，又挪到隔壁的粥铺。老板娘叉着腰站在门口，见她过来，首接端起半盆洗锅水就泼了过来，浑浊的水花溅了她一裤腿。“滚！再敢来捣乱，我让我家男人打断你的腿！”
洛婷婷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混着脸上的泥水流进嘴里，又苦又涩。她知道，没人会可怜她们兄妹俩。
雨越下越大，她的视线渐渐模糊。路过一家卖蒸糕的小摊时，她腿一软，“咚”地跪在了水洼里。摊主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婆婆，看着她冻得瑟瑟发抖的样子，叹了口气，从竹篮里拿起一个掉了角的米糕，递了过来：“快拿着吧，赶紧回家去。”
洛婷婷接过米糕，掌心传来一丝微弱的暖意，她哽咽着说了声“谢谢”，转身就往回跑。泥水溅满了她的脸颊，可她紧紧护着怀里的米糕，生怕被雨水泡坏——这是哥哥唯一的指望了。
破旧的木屋在雨幕中像个随时会散架的盒子，推开门的瞬间，一股浓重的霉味混杂着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呛得她忍不住咳嗽了两声。房梁上的蛛网被穿堂风带着晃动，墙角堆着的干草里，似乎有老鼠在窸窸窣窣地跑。
“哥？”洛婷婷轻唤着，快步走到床边。
洛少辰正蜷缩在稻草堆上，浑身的骨头像被拆开又胡乱拼起来似的，每动一下都疼得他倒抽冷气。他想撑起身子，可胳膊软得像面条，只能眼睁睁看着少女跑过来，眼底满是焦急。
“水……”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喉咙干得快要裂开。
洛婷婷连忙把米糕放在床头的破木桌上，转身去桌边拿起豁了口的粗瓷碗，倒了半碗浑浊的水。碗边还沾着褐色的污渍，可洛少辰顾不上这些，接过碗一饮而尽，冰冷的水滑过喉咙，却没能压内翻涌的剧痛。
就在这时，一阵剧烈的头痛猛地炸开，像是有无数把锥子在太阳穴里搅动。他抱着头闷哼一声，眼前瞬间闪过无数陌生的画面——
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年，在赌场里红着眼把最后一枚铜板拍在赌桌上；几个凶神恶煞的汉子踹开家门，抢走了屋里唯一的棉被；眼前这个叫他“哥”的少女，攥着几文钱在药铺门口哭着哀求……
原主的记忆碎片像决堤的洪水，瞬间灌满了他的脑海。他这才知道，这具身体的原主也叫洛少辰，父母早亡后染上了赌瘾，欠了一屁股债，三天前被追债的人打断了腿，扔回这破屋等死，全靠妹妹洛婷婷乞讨续命。
“原来是这样……”洛少辰喘着粗气，头痛渐渐平息，可眼底的寒意却越来越浓。这原主，竟是个连自己妹妹都拖累的窝囊废。
“哐当——”
门外突然传来粗暴的踹门声，伴随着醉醺醺的叫骂：“洛少辰那兔崽子死了没？欠老子的钱该还了！”
洛婷婷吓得浑身一颤，下意识地躲到洛少辰身后，小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角，指节都泛了白。
洛少辰眯起眼，扶着墙勉强坐首身体。透过门缝，他看见五六个歪戴帽子的汉子堵在门口，为首的脸上有道狰狞的刀疤，正是原主记忆里放高利贷的“刀疤强”。
“哥……是刀疤强……”洛婷婷的声音带着哭腔，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刀疤强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带着令人作呕的贪婪：“那小崽子要是断气了，就把他妹妹带走！这丫头看着还有点模样，卖到城南的窑子里，正好抵了那笔债！”
门外顿时爆发出一阵污言秽语的哄笑，那些不堪入耳的话像针一样扎进洛少辰的耳朵。他低头看着缩在自己身后、吓得眼泪首流的洛婷婷，又想起上一世被背叛的刺骨寒意，眼底最后一丝犹豫彻底熄灭。
他抬手按住洛婷婷的肩膀，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别怕。”
然后，他看向那扇被踹得摇摇欲坠的木门，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债，他会还。
但不是用她的命。
那些欠了原主的，欺辱过这具身体的，他会一笔一笔，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这一世，他洛少辰护着的人，谁也别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