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烈的头痛如潮水般涌来,伴随着浓重刺鼻的中药味,李青川猛地睁开双眼。
映入眼帘的,是斑驳脱落的土墙,糊着旧报纸的破窗,还有身下粗糙硌人的土炕。
这不是他每月耗费大半工资租住的2023年城市出租屋!
一股不属于这个身体的记忆,如同开闸的洪水般汹涌灌入脑海。
1995年,李家村,十八岁的自己……还有,那个让他倾家荡产、众叛亲离,最终从三十三楼一跃而下的畜生,陈强!
“陈强!”李青川低吼一声,双拳紧握,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
前世,他被这个所谓的“兄弟”一步步设计,先是诱骗他参与所谓的“高回报投资”,接着伪造借据,一夜之间让他背负了根本无力偿还的巨额债务。
父母为他还债耗尽了所有积蓄,老宅被抵押,女友苏晚晴也因不堪催债电话的骚扰和对他的失望而含泪离去。
最终,在催债人的威逼和无尽的绝望中,他选择了结束自己年轻的生命。
“咳咳……咳咳咳……”屋外传来一阵压抑而痛苦的咳嗽声,将李青川从噬骨的仇恨中拉回现实。
是娘!
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下土炕,踉跄着奔出低矮的房门。
只见昏暗的灶房门口,一个瘦骨嶙峋的身影正蹲在灶台边,费力地拉着风箱,浓烟呛得她不住地咳嗽,每一次咳嗽都仿佛要将肺给咳出来。
那是他的母亲,李秀兰。
此刻的她,脸色蜡黄如纸,眼窝深陷,头发枯槁,哪里还有半分前世记忆中那个虽然操劳却依旧精神的模样?
“娘!”李青川声音嘶哑,一个箭步冲过去,扶住母亲摇摇欲坠的身体。
入手处,是硌人的骨头和滚烫的体温。
“川儿,你醒了?头还疼不疼?”李秀兰看到儿子,
李青川心如刀绞。
他想起来了,前世这个时候,母亲己经被查出肺癌晚期,因为家里穷,根本没钱去大医院系统治疗,只能靠着村里赤脚医生开的草药吊着命。
他的目光在简陋的厨房里飞快扫过,墙角堆着一小堆干柴,案板上放着一个豁了口的瓦罐,里面是半罐黑乎乎的药渣。
他猛地冲进里屋,在米缸里一阵翻找,最终只找到一小袋干瘪的红薯干,还有碗柜里几块巴掌大、边缘己经发了霉的玉米饼子。
这就是他家全部的口粮!
一贫如洗,家徒西壁!连给母亲买点最普通的止咳药的钱都没有!
一股无法抑制的怒火与悔恨在他胸中灼烧。
前世的他,就是因为这种深入骨髓的贫穷,因为父亲那句“种地没出息”,才会急于摆脱现状,才会轻信陈强的花言巧语,最终一步错,步步错,落得那般凄惨的下场!
“咳咳……又在念叨你那地……咳……能打多少粮食……”李秀兰虚弱的声音再次传来,带着一丝无奈。
李青川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翻腾,扶着母亲在灶台边的破旧小板凳上坐下:“娘,药我来熬,您歇着。”
“都怪我这不争气的身子……”李秀兰叹息着,眼中满是愁苦。
就在这时,院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略显佝偻的身影走了进来,是李家老三,李青川的父亲李大山。
他肩上扛着锄头,满身泥土,脸上刻满了岁月的风霜,此刻更是布满了愁云。
他将锄头往墙角一靠,看到灶房门口的母子俩,重重地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在门槛上,从怀里摸出烟杆和烟叶,吧嗒吧嗒地抽起了旱烟,烟雾缭绕中,他的声音充满了疲惫与绝望:“唉,今年这雨水又不好,地里的收成怕是……咳,种地没出息啊,咱家这日子,怕是撑不过这个冬天了!”
就是这句话!
李青川心中猛地一震,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前世,正是父亲这句无心之言,像一根毒刺深深扎进了他年轻而敏感的心,让他对“农民”这个身份产生了强烈的自卑感,也让他对贫困的家境充满了逃离的渴望,最终才会被陈强那看似光鲜的谎言所迷惑。
他死死咬着牙,没有像前世那样因为这句话而感到屈辱和愤怒,眼神中反而闪烁着与年龄不符的坚毅与决绝。
不!这一世,我绝不会让悲剧重演!
他脑海中,那个来自未来的“农业数据库”此刻异常清晰。
各种农作物的生长周期、病虫害防治、市场价格波动……无数信息如同星辰般闪耀。
“大山兄弟在家吗?”一个略带苍老的声音从院外传来。
李大山掐灭了烟锅,起身道:“是老赵哥啊,快进来。”
进来的是村里的赤脚医生赵老头,手里提着一个小药包。
他先是看了看李秀兰的气色,伸手搭了搭脉,眉头便紧紧皱了起来,连连摇头叹气:“秀兰这咳得越来越厉害了,单靠这些草药怕是顶不住了。大山啊,还是得想办法送去县医院看看,再拖下去,怕是……”
李大山闻言,本就黝黑的脸膛更是蒙上了一层死灰,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只是化为一声沉重的叹息。
县医院?
那得多少钱啊!
他连给婆娘买副好点草药的钱都凑不齐!
李青川的心沉了下去,但他没有慌乱。
他记得,前世母亲就是因为没钱去县医院,错过了最佳的治疗时机。
这一世,他绝不能让母亲再走上老路!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脑中“农业数据库”里关于大蒜的信息一闪而过。
他故作不经意地问道:“赵爷爷,我听说大蒜是不是也能治些病?比如……咳嗽之类的?”
赵老头一愣,随即点头道:“哦,大蒜确实是好东西,辛温,能杀虫解毒,对一些风寒咳嗽有点作用。不过你娘这个情况,单靠大蒜怕是不行。”说着,他从随身的布包里掏出一本边角己经磨损发黑的旧书,“喏,这是《本草纲目》的残本,你要是感兴趣,可以拿去看看,里面记载了不少草药的性味功效。”
“谢谢赵爷爷!”李青川接过书,心中却是一动。
《本草纲目》!大蒜!
他清晰地记得,再过几年,大约是1998年左右,全国大蒜的价格将会迎来一次史无前例的暴涨!
如果能提前布局……
送走了赵老头,李大山又陷入了沉默的绝望,蹲在墙角一口接一口地抽着旱烟。
李青川没有去打扰他,他知道现在说什么父亲也听不进去。
他默默地接过母亲手中的蒲扇,开始为灶膛里的药罐扇风。
夜深了,土炕上的父母早己沉沉睡去,母亲的呼吸依旧带着沉重的喘息声,间或夹杂着几声压抑的咳嗽。
李青川却毫无睡意,他悄悄起身,来到院子里。
初秋的夜空格外清朗,繁星点点,月光如水。
李青川望着深邃的夜空,前世的种种屈辱、不甘、悔恨,如同电影般在脑海中一一闪过。
陈强的阴险毒辣,催债人的狰狞面目,苏晚晴离去时那绝望而哀伤的眼神,还有母亲临终前那双依旧带着牵挂与不舍的眸子……
一幕幕,都像尖刀般狠狠剜着他的心。
“贼老天,既然让我重活一回,我李青川对天发誓,这一世,绝不再让母亲受半点苦!绝不再让苏晚晴为我流一滴泪!所有欺我、辱我、害我的人,我都要让他们付出百倍千倍的代价!”
他的声音很低,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决绝。
月光下,少年的身影显得有些单薄,但那双眸子却亮得惊人,仿佛有火焰在燃烧。
他深吸一口冰凉的夜气,回到屋里,借着从窗户透进来的微弱月光,在炕桌上铺开一张皱巴巴的草纸,又找出一截被削得尖尖的铅笔头。
他的目光落在纸上,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第一桶金,就从大蒜开始!
救母,改变命运,一切,都从这里起步!
他屏住呼吸,郑重地在草纸上写下了几个字——大蒜收购计划。
笔尖在纸上划过,发出沙沙的轻响,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像是一颗石子投入了命运的湖心,悄然荡开了一圈圈涟漪,预示着一场即将来临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