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子年,八国联军就攻破了京城。八国人到了京城,你占南,我占北,他占东,他占西,把京城就给分了,所以凑够八个饿死鬼就分家。”
“老叔老婶,万佳佳万顺顺,大姑万鑫,万锦万绣,正好八个分老爷子的家,加上老叔家女婿柯强和大姑父,十个诶,嘿,不够啊。老爷子,您怎么看这事儿呢?”
万良启扫视客厅里挤成一团的孩子,“老子的东西想给谁给谁,谁也别惦记。”
万善一拍巴掌,“这话好,想给谁给谁,就是不给我爸。我们家的人啊老实本分,笨嘴拙腮,不会溜须拍马,不会谄媚讨好,不争不抢,啥也没得着。这还不够呢,有的人看不得我家人老实。”
“非要把我家地皮刮一层,借钱借的我家没钱没粮,地皮菜都被人刮走了,以为这样没人惦记了吧,嘿哟,有些人脸都不要了,您猜怎么着?让我们家出力。过年过节洗菜做饭刷碗擦桌子扫地,人家呢露个大脸就算是上礼。”
“您要问了,都不要脸了怎么还露脸?人家拿驴粪蛋画个脸,画不好就撅屁股当脸。偏偏诶,有人吃这一套,还觉得这样挺好,人来全就行。我建议啊下次去食堂,乌泱泱全是人,热闹,屁股当脸来不来也无所谓,凑人头呗,请别人吃还能有回礼呢。”
“老爷子,我这主意怎么样?是不是还赚了?我现在去喊苏爷爷和聂爷爷过来吃饭,人家还能拎块肉,不白吃,白痴才空手呢。”
万良启手指敲敲桌子,“上菜,吃饭。”
握住老伴的手,“今天我让大孙子把委屈都倒出来,不然这个家以后真要散了,今年这个寿我对不起你。”
“爸,万善这么对长辈横挑鼻子竖挑眼的,说话这么恶毒,您怎么还向着他说话?”
万立章两口子气得鼻子都要歪了,万善没有给他们一点脸面,唱念做打说的没一句人话,把他们两口子的脸摁在地板上摩擦。
万良启轻轻拍着齐兰香的手,他清楚万善的本事,自己的战场功夫和八极拳注重实战,正如老苏头说的不成体系。
万善跟着梁成和老苏学了很多他不知道的本事,梁成祖上走镖的,有很多诡异的手段和药,老苏当年是锄奸队的,侦查暗杀无不精通。
别看万善只是一个工人,小子心思很辣。唯一的弱点就是顾念亲情,记别人的好。
万家这些人让他记了仇,那就是无休无止的报复,红到底小队被打崩了后,是怎么解散的?
万善举报后又找人把红到底的成员抄了家,列出罪状,从上到下都去西南挖水库。
小时候万善被大孩子欺负,就学会埋伏别人,一个个被他打破脑袋。他怕万善变成冷酷的报仇机器,哄着劝着,慢慢地万善学会忍耐和低调。
这些年江北区多少草头王,断断续续不是被抓起来就是骨断筋折。每次选择下手的机会,就是对方跟别的小将发生冲突的时刻,万善当晚就出击,大家都以为是对手的报复。
若不是他了解万善手段,他也猜不到是大孙子干的,神龙见首不见尾。
“我大孙子可说错半句?每次家庭聚餐你们全家最后到,资本家地主似的,家里的好东西你少吃还是少拿了?你要觉得我不公,那你以后别来了,你跟大善的恩怨我也不管了。”
万良启不想看到亲人真的结仇,刻意提到万善,让他们想想万善当初的手段。
齐兰香紧张起来,那老苏头每回遇见他就问万善怎么没来,他那一身本事都传给万善,妥妥地教出个煞星。
“大孙子,你有话跟奶奶说,奶奶给你做主。”
老太太这辈子只求一个家和万事兴,小时候家国飘摇颠沛流离,老了最稀罕看一大家子在一块其乐融融。
变成这样也是她没做好,她在努力弥补。
“老叔家欠我家西百块钱该还了吧,我家也想买个电视机。”
万荃咬着黄瓜,“哥,咱家也要买电视啊?”
“等老叔还钱,我再添点买个12寸电视足够了。”
“票呢?”
“爷爷给出去好几张了,咱家总是排最后一个,轮也轮到咱家了吧。”
万善手指着万顺顺、万鑫、王春雷和王春雨,“咱这一辈儿,没一个出息的,没出息的瞧不起总吃亏的,这几个堂弟表弟表妹,嘲笑过咱家没电视吧。”
万鑫靠着窗户边暖气片,身子往后躲,“我没有啊,大哥,你指错人了。”
十西岁的万顺顺年纪最小,气哼哼地说:“你家没有电视跟我家有什么关系?”
齐兰香不等万善张嘴,训斥小孙子,“你怎么跟你大哥顶嘴?洗手端菜去。”
万顺顺撅着嘴,“本来吗?奶奶你偏心大哥。”
梁秀琴拍着万立文的胳膊,“别看你那报纸了,洗手去。”
摆上酒菜,大家己经整理好情绪,王春雷兄妹俩和万顺顺气鼓鼓偷偷瞪万善,黎亚男跟万山红嘀嘀咕咕。
万善很喜欢现在的局面,各怀心思还不得不忍气吞声,谁让他不痛快,他就让别人心如刀割。
重生回来,他就要意气风发,那些年的运动他都能全身而退,打断别人的骨头。跟余盈结了婚变成一个受气包,男人任何时候不能太老实。
端起酒杯,“万善第三代长孙给奶奶祝寿,花千树,酒一杯,春安夏泰,秋吉冬瑞。老革命忆年华,巾帼不让须眉。行止无愧天地,褒贬自有千秋。奶奶,万事大吉喜庆乐开怀,福寿安康一年胜一年。”
“大孙子说的真好,奶奶谢谢你的祝福。”
众人纷纷敬酒祝福,万立志看着锋芒毕露的万善,一时有些失神,这才是他大侄子的本来面目,锐气十足毫不谦让。
“大善,前阶段你抓了一个凶犯,听说跑了。”
“应该是被特务同伙接走了,他下半身瘫痪要了有什么用?想来是身上有什么机密。我当初就说他是特务,没人信我的,人微言轻啊,还要提心吊胆防止敌人反扑报复。二叔,你说我当场打死他多好,省了多少麻烦。”
黎亚男阴阳怪气,“这么有本事?本事大的人都对外的,在家很谦虚的。”
“对,所以我要学您啊,只往自家菜地里浇粪,亲戚都是外人。”
万善手指桌上的菜,“今天这道鱼是我大姑做的吧,嘿,芡汁少酱油多,豆瓣酱没炒透,黑乎乎真是丑。怎么做的啊?给自己亲妈庆寿还不用点心,老婶儿快给我奶挑鱼刺,您最爱挑刺儿,我得好好学学。”
指着凉拌猪耳,“这刀工,宽的宽,窄的窄,长短不齐,蒜汁儿不匀,黄瓜出汤都泡软了,这耳朵啊不坚强点容易脑子进水。”
“这厨艺,啧啧,怪不得以前不做饭就爱挑毛病,敢情怕自己露怯,那怎么好意思说别人做的不好呢?”
对着万鑫三兄妹摇头,“你们真可怜,在家不敢提意见吧,偏执专制无能的人最讨厌别人提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