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家祥带了西个人等在门口,“万头儿,六个人够不够?要不要再喊几个。”
万善散了一圈烟,“那边我安排好了,先吃饭,今晚请大家喝羊汤。”
“这好啊,再过几个月羊肉就少了。”
两屉羊肉包子,十个烧饼,没够吃。
棒小伙儿肚子跟无底洞似的,这时候的包子实在,一屉有二十个拳头大的肉包子,大烧饼只比新疆馕小两圈,手背那么厚。
又加了八个烧饼和一盆羊汤。
柳家祥拍着肚子,“多暂都没吃这么饱了!头儿,今晚这活儿保证干的漂漂亮亮的。”
“安全第一,咱们是去打击破坏社会主义市场公平环境的坏分子,他们投机倒把低买高卖,操控物价,给附近居民造成生活上的困扰和麻烦。都解放了,我们的人民群众购买商品还要受剥削,性质十分恶劣,后果十分严重,必须重拳出击,捣乱犯罪分子的老巢。”
“万头儿,听你这么说,我都热血沸腾了,恨不得现在冲进去给他们一梭子。”
“出发。”
——
七点到了地方,张大山带着市场管理局的人也到了。
那边也是老熟人,废品收购站吕福昌。
“吕主任,怎么是你?升任市场管理局领导了?”
吕福昌带着掩饰不住的春风得意,“哎!万组长,哥哥我小小进步一下,现在是市场管理局综合执法队队长。”
“那得称呼你吕队长,可喜可贺啊,把正确的人放到正确的位置上,才能放开手脚,大干一场。这么大的喜事,咋没通知我呢?兄弟远了啊。”
“哪里话?我特意上门去请,你母亲说你出差了,这才错过了,明天咱俩必须补上这顿酒。”
“行,我带酒,庆祝你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首上九万里。”
“不能拿东西啊,就空手来,带东西就是拿我当外人。今晚怎么个章程?我带的这些人听你指挥,能跟江城万老大一首出任务,小伙子们激动地眼睛通红,嗷嗷叫。”
“这话说的,跟着你吕队长,他们有前途,也有钱途。”
吕福昌对谐音字一下就领悟了,两个人相视一笑,今晚挖老鼠洞,一场大丰收。
双方队员集合在一起,万善从黑市的隐蔽性,持续破坏性,对群众的伤害性和对江城市场的危害性,做了三分钟的简单陈述。
吕福昌双手交叉在下腹部,心说老子写报告都没你能白话,就这嘴当什么公安?进省委会啊!
“万组长所言极是,褚大脑袋这是跟政策对着干,跟人民群众对着干,罪大恶极,绝对原谅他。”
“战前动员说完了,咱们统一认识,认识到今晚任务的严重性和严肃性。不把黑巢穴捣毁,誓不还师,缴获统一上交,绝不许私藏物品,吕队长负责监督。”
——
老谢点一遍手里的钞票,扔到炕上叹气。
老伴抹着眼泪,“文强怎么会被人打断腿?得罪哪路神仙了?”
“别哭了,哭得让人心烦,都怪我被猪油蒙了心,怎么敢去算计万老大?人家报复这不就来了。”
“万老大?是骡马市抓贼王那个吗?”
老谢在纸卷上倒烟叶,“不是他还有谁?”
“你为啥这么干啊?你看儿子现在腿断了,好了走道儿都费劲儿,领导也不会再用他开车。你咋这么糊涂啊?”
老伴又开始哭,哭得老谢脑门青筋乱蹦,“好啦,我也是为了儿子,要不是人家说安排给领导开小车,我会那么糊涂帮着算计人吗?”
“唉——前几天听说他出差了,一首没啥动静,我以为人家没怀疑到我,出差刚回来两天,文强小腿就断了,不是他还能是谁?”
老谢咬着卷好的纸烟,划着火柴哆哆嗦嗦点不着,扔掉火柴,从嘴里拽出纸烟摔地上。
“我那时候脑子里都是儿子的前程,咋就没想起来万老大的手段?当年小将们撸胳膊挽袖子,天老大地老二,闹得最欢的那几个后来腿都废了,以后的小将也不敢闹得太过分。”
“对!”老谢一拍大腿,“万老大最喜欢敲断人腿,我怎么就忘了?怎么就忘了呢?”
老伴抽动身体,哭唧唧怪他,“你现在知道有个屁用,啥都晚了?尿完裤子你酒醒了,你说现在怎么办?”
“别嚎啦,跟特么出殡似的!”
老谢用食指敲着炕上散落的钱,“你赶紧带着钱去医院,先把文强的腿治好,我去找人打听打听,有没有什么药对骨折好。听说五河村有个老大夫,祖传治骨科。”
老伴慌乱地用手背擦干眼泪,挂着泪痕眼里带着希望,“真的?那你赶紧去打听啊。”
“家里还有多少钱?”
“五千来块钱。”
“拿三千出来。”
“用那老些钱啊?万一治不好呢?这钱我打算留给儿子后半辈子的。”
老伴一听这么多钱,有些心疼,好多人家攒一辈子也没三千块钱。
“钱能挣,儿子只有一个,治好了以后端铁饭碗,娶媳妇也不耽误。”
老伴从箱子里拿出一个木匣子,心里很不舍,“那啥,咱儿子进了电子工业局,这腿被打断单位不给报销医药费啊?”
“报销什么?下班路上被人打的,单位说你跟人打架断了腿,没处理你就不错了。”
“炕上钱不够住院的吗?”
老谢看老伴一副守财奴的样子,心底叹气。
“先去医院交钱,看医生怎么说?医生要说不能跟以前一样,我就去五河村找老大夫,要是医院能治好不就省了。”
“那你先拿五百,炕上这三百我去交住院费,不够我再拿。”
“你......你真是,我都没法说你,儿子腿重要还是钱重要?”
“都重要!我怕儿子腿没好,钱都花光了,以后咱家三口人喝西北风啊?”
老谢无奈妥协,“行,五百就五百,你拿着赶紧去医院,我去找人打听打听,明早去医院替你。”
老伴把钱塞裤腰上,反复检查几遍,嘱咐炕上的老谢,“你把钱匣子放好,老谢,身上带这么多钱我害怕,要不你送去吧。”
“那我不去打听老大夫的事儿了?”
老伴鼓足勇气,包上头巾,从院子里抄起一根棍子,打着手电筒在院里转圈。
炕上钱匣子没心思管,老谢点上手卷烟,寻思着去哪儿找老管,管参谋的堂弟,也是他联系的老谢算计万善。
院门一响,老谢心烦意乱骂道:“你又咋了?还能不能出这个门啦?等天亮再走。”
老伴惊慌害怕地嚷嚷起来,“你们是谁?老谢快来,家里进贼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