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时泽起冷笑,“你知道什么。”
苹果皮又断了,时泽起暴躁地扔进垃圾桶,重新开始。
时遥注意到他的手指关节发白,显然在极力控制情绪。
“小心手。”她轻声说。
时泽起的手顿了顿,声音低了下来,“……我知道。”
沉默在病房里蔓延。
时遥看着时泽起笨拙但认真的动作,突然想起他小时候也是这样,做什么事都一副全力以赴的样子。
那时候她总觉得时泽起太较真了。
有时候像个小大人一样。
但是现在看来,好像也不是一件坏事。
“给。”时泽起突然递过来一个削得坑坑洼洼的苹果,有些地方果肉都被削掉了一大块。
时遥接过苹果,忍不住笑了,“你这削苹果的技术还有待提高啊。”
“有的吃就不错了。”时泽起别过脸,但耳根又红了。
时遥咬了一口,甜脆的汁水在口中爆开。
她看着时泽起别扭的样子,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这个曾经被她捧在手心里的小男孩,如今已经长成了会照顾人的少年。
“挺甜的。”她轻声说。
时泽起“嗯“了一声,拿起水果刀开始削第二个,这次的动作明显轻柔了许多。
窗外的阳光渐渐西斜,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时遥看着时泽起专注的侧脸,突然觉得,就这样慢慢来,也挺好。
时泽起一直到傍晚才回去。
第二天中午,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时遥靠在升起的病床上,望着输液瓶里最后一滴药水缓缓落下。
护士刚拔掉针头,手背上还留着个小小的针眼,她用拇指轻轻按着棉签,目光却忍不住飘向病房门口。
“别看了,今天没带保温桶。”
时泽起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吓得时遥手一抖,棉签掉在了被单上。
少年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床边,黑色连帽衫的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
他手里拎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几个新鲜的梨子。
“你属猫的吗?走路都没声音。”时遥捡起棉签扔进垃圾桶,伸手要去拿袋子,“给我削一个。”
时泽起把手举高,塑料袋发出哗啦的响声,“先洗手。”
“我手是干净的!“时遥瞪大眼睛。
“刚摸过棉签。”时泽起寸步不让,从袋子里摸出瓶免洗洗手液放在床头柜上,“消毒。”
时遥撇撇嘴,还是乖乖按了两泵。
酒精凝胶凉丝丝的,在掌心化开,带着淡淡的柠檬香。
她搓手的功夫,时泽起已经拉过椅子坐下,从口袋里掏出那把折叠水果刀,开始削梨。
阳光从百叶窗的缝隙漏进来,在他低垂的睫毛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时遥注意到他今天换了件黑色T恤,领口有些松垮,露出锁骨上一道浅浅的疤痕。
这伤又是什么时候有的?
是在外公外婆家吗?
难怪时泽起经常穿着连帽衫,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是想遮住身上的伤口吗?
“看什么?”时泽起头也不抬,刀刃贴着梨皮缓缓移动。
“你这两天没去实验室?”时遥转移话题。
她记得今天是物理实验课的日子,时泽起向来最重视这门课。
“调课了。”时泽起简短地回答,梨皮在他手中连成长长的一条,竟然一次都没断。
这两天他削水果的技术突飞猛进,从最初削掉大半果肉到现在能完整保留每一寸果肉,进步速度快得惊人。
时遥接过削好的梨,咬了一口,清甜的汁水立刻溢满口腔。
“明天就能出院了。”她含糊不清地说,“医生说恢复得比预期好。”
时泽起的手顿了顿,“明天上午我来接你。”他的声音闷闷的。
“上午?”时遥皱眉,“我记得你明天有英语课吧?”
“旷掉就好了。”时泽起满不在乎,反正他也不想上英语课。
“啪“的一声,时遥把啃了一半的梨重重放在床头柜上,抄起背后的枕头就砸了过去。
“英语课都敢旷?你期中考试才考了48分,四级还想不想过了?研究生还要不要考了?”
枕头不偏不倚砸在时泽起脸上,不重,但是威慑力确实挺足的,他愣了两秒,回过神来。
“不想过,也不要考。”时泽起低着头,嗓音冷淡。
他最讨厌的就是英语课。
如果不是……他根本都不会去上课。
时遥听着这两句话气的不行,瞪着眼睛,上前就揪住了时泽起的耳朵狠狠的拎着。
“好啊,臭小子,现在翅膀硬了是吧,不好好学习也不好好听课你到底想干什么?”
时泽起抬头看着时遥瞪着眼睛,拎着他耳朵教训他的样子。
总觉得这个场景太过熟悉。
七年前他沉迷游戏不肯写作业,姐姐也是拎着他的耳朵恶狠狠的教训他。
“我不想再读书了……”时泽起张了张嘴,声音越来越弱,以至于后面的几个字都不敢再说出来。
他看见时遥气得发红的耳尖,忽然想起那天姐姐把他从网吧揪出来时,耳朵也是这么红。
“你敢?“时遥眯起眼睛,眼底满是愤怒。
时泽起无意识地缩了缩脖子,被揪着耳朵很痛,他硬生生的把我就敢三个字憋在了嘴里说不出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时遥发怒的样子,他莫名的想到了姐姐。
那种被姐姐支配的恐惧感就包裹着他。
他不敢说出来了。
时泽起低头盯着自己沾满梨汁的手指,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那……我明天上午去上课,中午来接你。”
时遥这才松开了他的耳朵,满意地“嗯”了一声,伸手揉了揉他乱糟糟的头发,“这才乖嘛。”
时泽起的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
他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我……我去扔垃圾。”他抓起果皮,几乎是落荒而逃。
时遥望着他仓皇的背影,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她拿起没吃完的梨继续啃。
洗手间里,时泽起把冰凉的水拍在发烫的脸上。
镜子里的少年眼睛发红,水滴顺着下巴滴落在洗手池里。
他盯着镜子里的自己,胸口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呼吸都变得困难。
他忽然想到了沈迦南前两天问他的问题。
你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重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