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音,发生了什么?”
沈明尘坐到她身侧,伸手将她圈进怀里,低声问,“是不是又做噩梦了?”
沈明尘是知道这段时间许繁音一直做噩梦的。
夜里,她睡得很不安稳,有时候哭得厉害,有时候身体瑟瑟发抖。
每次醒来的时候,她像是又失去了几分生气,平静到有一种破碎的可怕。
这还是最近这段时间以来,第二次哭得这么厉害。
第一次是去医院接她那天。
卧室里只开了一盏昏黄的床头灯。
光影在她苍白的脸上投下细碎的阴影。
许繁音看着他,视线似乎描绘着他眉眼的轮廓。
他神色写满了关心和温柔。
可也是这个人,这双眼睛。
居高临下的,冷冷的看着哥哥跪地认错。
他说,“她连我的一个陈年玩具都算不上。”
冰冷的话,如同淬毒的冰锥,反复的刺进许繁音的心脏。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许繁音彻底淹没。
还有一个多星期。
就是艺术展了。
她终于可以不再伪装,不再自欺欺人。
沈明尘,如果可以,我能不能唤起你的一丝丝心软?
许繁音身体紧绷着,垂下眼帘,浓密的眼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的阴影。
她缓缓的抬起手,拿起床头柜上放着的书。
那是一本泛黄的旧书,书页边缘已经有些卷曲。
“看了一个故事。”
许繁音的声音很轻,仿佛一阵风吹过就会吹散。
她翻开书,第一页的标题是《画魂》。
“什么故事让你哭成这样?”
沈明尘从许繁音的怀里拿起书,指尖不经意划过书面上几滴已经干涸的水渍。
是许繁音落下的泪。
许繁音的目光落在窗外朦胧的夜色里,声音飘忽,“讲一个画家为了给姐姐报仇,接近了仇人的姐姐……”
沈明尘翻书的手微不可查的顿了一下。
“那个画家假意爱上她,骗她做他的模特……”许繁音继续道,手指下意识地捏紧了睡裙,“他画下了她的,在画展上展出……”
忽然,天空一阵巨响。
一道闪电,从天上劈下来,照亮了沈明尘骤然绷紧的俊脸。
紧接着噼里啪啦的雨砸在窗户玻璃上,骤疾骤缓的声音,落在人的耳朵里听得人心惶惶。
“傻瓜。”沈明尘嗓音发涩,合上书,将她抱的更紧,“不过是一本虚拟的小说,也值得你掉眼泪?”
“我只是觉得,很可惜。”许繁音轻轻的摇头,一滴泪无声的滑落,“姐姐不堪受辱,自尽而亡,到死都没有找到她弟弟被冤枉的证据。”
“弟弟被冤枉致死,女主角被心爱的人利用报复,自尽身亡,但男主又何尝不可怜呢?”
许繁音的声音很轻,仿佛踏破虚空而来。
“他恨错了人报复错了人,也爱错了人……直到女主穿着白裙子从高楼上一跃而下,他才明白,早在不知不觉相处中爱上了姐姐……”
“他察觉心意的那一刻亦是两人生死相隔之际……从此以后,此生不复相见。”
许繁音抽泣着,越说越伤心,直至掩面哭了起来。
沈明尘,小说里的男主最后还是痛失所爱。
那你呢?
你可曾对我有过感情?
哪怕只有一点点……
沈明尘沉默了许久,俊美流畅的侧脸在灯光下半明半暗,让人看不清其中的情绪。
直到书从他手中滑落,重重地砸在地毯上,才唤回了他的思绪。
“繁音。”他深呼吸一口气,俯身捧起许繁音的脸,“那只是一个故事。”
许繁音仰头看他,泪光中沈明尘的面容模糊不清。
她忽然笑了,笑的破碎,像一只随时都会被打破的琉璃花。
“我知道,可是有时候,故事要写的有血有肉,大概也借鉴了现实,我只是,有一点触动。”
许繁音喃喃着,“明尘哥哥,如果你是小说中的男主,你会这样做吗?”
空气瞬间凝固。
沈明尘的瞳孔剧烈的收缩了一下,他的目光死死的锁住许繁音。
似乎妄图从许繁音的神情里看出一丝的破绽。
这本书,应该是静诗之前看过的。
以前静诗总喜欢看这些情情爱爱的小说,所以家里有很多本。
沈明尘倒不怀疑这本书的来处。
只是这本书恰好对照了他和许繁音的现实。
临近艺术展和婚期,他不希望在这个时候出任何的差错。
许繁音会不会知道了什么,所以故意这样试探他?
沈明尘深邃漆黑的目光深处闪过一抹深意。
目光凝重的近乎审视。
但许繁音吸着鼻子,轻轻抱住他,小动作里满是依赖。
她含着泪,眼底除了悲伤只有凄凉。
她好像已经沉浸在了小说里,真切的为男女主的故事难过。
沈明尘紧锁的眉心一点点舒展开。
最后的怀疑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女孩感性,为书中的爱情落泪也正常。
以前静诗不也总是捧着这些言情小说,哭哭啼啼的么?
念及此,沈明尘伸手揉了揉许繁音的头发,动作温柔,“胡思乱想什么?我们并不是故事里的人。”
至少,他不觉得许简风是无辜的。
他的手指穿过她的发丝,带着檀香的信息,许繁音闭上了眼睛,心中的凄凉如同藤蔓一般蔓延开来。
可是你已经做了啊,沈明尘。
许繁音嗯了一声,状似无意般低低开口,“可我也有个哥哥,小时候我犯了错,都是哥哥挡在爸妈面前,帮我顶罪……我好想他。”
沈明尘眸光微凛。
许简风是她哥哥,是她的亲人,就算他有禽兽的一面,也不会用在自己的妹妹身上。
他不会因为这点小时候的事,就相信许简风长大依然是好人。
不想再回答这个话题,他替她掖好被角,
“睡吧。”
许繁音躺下来,手下意识的伸出被子,似乎还想抓住他说些什么。
但他指尖不经意擦过她手腕上缠绕的纱布,痛的她忍不住嘶了一声。
“这是怎么回事?”沈明尘垂眸,盯着她的手腕。
许繁音顿了顿,带着鼻音闷闷的解释,
“这些天,一直抄经,抄的手腕有些酸,所以敷了药膏。”
沈明尘没有怀疑,或者说他也不愿意多问下去,嗓音有些温淡,“经书是抄不完的,累了就休息,别勉强自己。”
许繁音轻轻的嗯了一声,顺从的躺下。
听着沈明尘关灯,离开的脚步声,她缓缓闭上了眼睛。
沈明尘,希望婚礼过后,你能记得今天我讲的这个故事。
命运会惩罚每一个口不对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