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沅的生活平静且充实地继续着。
而谢霁蘅来看过她很多次。
他自认为很隐秘,但唐沅其实都知道。
那天,唐沅特意挑了一个谢霁蘅回映海地时间,去看望苏老太太。
午后
她和苏老太太喝着茶聊着天,门外传来车声和脚步声。
唐沅当做没听见,继续跟苏老太太说话,确保门外的人能听见。
苏老太太也听见了,放下手中的茶杯,对唐沅说:“我孙子好像来了,太巧了小沅,一会介绍你们认识认识。”
唐沅笑着点头。
她也很期待呢。
期待他见到她是什么表情。
结果,她左等右等,都没有等到谢霁蘅。
苏老太太也正奇怪,慢慢站起身往外走。
唐沅紧随其后搀扶住苏老太太。
木门外,只见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站在车前。
是唐沅不认识的。
但苏老太太明显很熟悉。
“小周,怎么就你一个人?”苏老太太看了一圈,没看到外孙,“小蘅呢?”
“额……”司机小周卡壳。
“先生他……他……”小周的舌头像打了结,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
突然灵感一闪:“先生去图书馆了,上次有东西落在那了。”
苏老太太一听,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招呼着小周进来喝茶。
唐沅却忽然偏头看向拐角,眼尾弯成狡黠的月牙。
原来。
谢霁蘅是个胆小鬼。
唐沅想了一下,主动在这时候提出离开。
苏老太太一听,觉得太可惜了。
差一点,就能介绍两人认识了。
她拉着唐沅的手轻轻拍了拍,脸上带着不舍:“学习重要,路上小心。有空一定常来,奶奶给你做好吃的。”
“嗯,奶奶再见!”唐沅甜甜地应着,转身走出院门。
眼角的余光不经意地再次扫过拐角,唇角的弧度更深了些,像只成功戏弄了猎物的小狐狸。
她步履轻盈地消失在巷口。
苏老太太站在门口,望着唐沅离去的背影,首到看不见时才进去。
她进去不久,谢霁蘅来了。
他穿着一身剪裁极其合体的深灰色大衣,内搭白衬衫,没有系领带,领口随意地松开了最上面一颗纽扣,却依旧掩不住那股生人勿近的冷冽气场。
“姥姥。”他的声音沙哑。
“小蘅?你刚刚去干什么了?”
“拿东西去了。”谢霁蘅坦然地接受了小周的胡编的理由。
苏老太太皱了皱眉,半信半疑。
“你这太不巧了,之前落下笔记本的女孩子刚刚就在,姥姥还想让你们认识认识呢,哎……”
谢霁蘅心里一紧。
他是知道,有个女孩子常来看望姥姥。
只是没想到,这个女孩是唐沅。
是缘分吗?
他心中酸涩。
苏老太太倒是没察觉到谢霁蘅的异常,“你要是早来一会就好了,小沅是个很好的孩子,你肯定会喜欢她的……”
在苏老太太心里,没人会不喜欢乖巧漂亮的唐沅。
谢霁蘅点头。
确实。
喜欢的紧。
但女孩不会想见他。
他希望她的生活平安快乐。
所以他暂时不会去见她,他想等她长大。
……
又是一年高考季。
考场的铁门被打开,唐沅几乎是被人潮推挤着涌出来的。
各种声浪混合着燥热的空气,她抬起头,刺目的阳光让她眯起眼,视线急切地投向校门外那片开阔地。
越过攒动的人头,唐沅看见站在人群最前面的小姨。
小姨今天特意穿了一身裙子。
裙摆被热风鼓荡着,努力地上下翻飞,少了几分轻盈,多了几分岁月的沉淀感。
“沅沅,这边!”高春的声音穿透嘈杂,带着紧张。
“小姨!”唐沅大声回应,她拨开人群,不顾一切地朝那奔去。
她扑进高春的怀里,脸颊埋进那带着淡淡肥皂香棉质布料里。
“恭喜解脱啦,我的沅沅!”高春的声音贴着唐沅头顶响起。
“沅沅——!!”
就在唐沅贪婪汲取这温暖时,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嗓音在耳边炸响。
是吴漾。
此刻她像只充满活力的树袋熊一样从背后扒住了她。
“高姨!”吴漾笑容灿烂,声音清亮悦耳。
高春认识她,笑着点头回应。
“漾漾,你……你怎么回来了?”唐沅放开小姨,转头看向吴漾,有些惊喜。
吴漾前几天还跟她说很忙。
“你高考,我当然来啦。”吴漾用力搂着她,声音里是纯粹的兴奋。
“你真是……”唐沅无奈又感动。
高春在一旁看着,笑得眼含欣慰的泪光。
“高姨,我们今天去外面吃吧,庆祝沅沅脱离苦海!”
高春点头同意,她也有这个打算。
“快走快走,一会人多没座位了……”吴漾一手挽住唐沅的胳膊。
唐沅则拉着小姨的手。
夕阳西沉,熔金般的光泼洒下来,将三个人的影子长长地投射在地上。
然而,在不远处一个阴暗角落,一双充满怨毒的眼睛死死地锁定了她们,尤其是人群中心那个光芒西射的吴漾。
此刻他正穿着一身早己看不出原色的运动服,脚上蹬着一双开胶的名牌鞋。
他嫌恶地看了一眼自己脏兮兮的手,又死死盯着远处谈笑风生的吴漾和唐沅,牙关紧咬,脸上肌肉扭曲。
凭什么?凭什么吴漾生来就拥有一切,锦衣玉食,高高在上?而自己,却要跟着这个没用的亲生父亲一起捡瓶子。
“昊昊……这边,这边瓶子多……”一个压低的声音响起
彭昊像被蝎子蜇了一下,猛地扭头。
几米开外,站着他的亲生父亲——林国栋。
林国栋佝偻着背,穿着一件依稀能看出原本是件不错料子的旧衬衫。
他手里拎着个鼓鼓囊囊的蛇皮袋,脸上沾着油污,透着一股被生活彻底打垮的颓丧。
然而,即使落魄至此,他那张脸依旧能看出昔日的轮廓。
此刻,他正带着期待看着彭昊,指了指前面的人群。
彭昊像是被那声招呼烫到,脸上瞬间涨红,随即变得铁青。
他恶狠狠地瞪了林国栋一眼,嫌恶地低吼:“喊什么喊!丢不丢人!离我远点!”
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更恨父亲的无能,以及那个毁了他好日子的母亲。
但最恨的,还是那个此刻光鲜亮丽的吴漾。都是她和她那个有钱的爹,把他和母亲逼到绝路!
他本能选择性遗忘自己母亲的恶行。
林国栋被他吼得一愣,讪讪地低下头,默默走向更远的角落。
彭昊看着他父亲那窝囊的背影,心中的怒火和屈辱几乎要爆炸。
他猛地转过头,再次死死盯住吴漾和唐沅她们的方向,看着她们在夕阳下笑得那么开心,那么无忧无虑,一股毁灭般的恶意涌上心头。
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吴漾……你给我等着。”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他放完狠话,转身,也许是太过激动,也许是脚下踩到了湿滑的地面。
下一秒,他脚下一个趔趄,不偏不倚,正正踩在一个滚落的空饮料瓶上!
“啊——!”一声短促的惊呼。
彭昊整个人失去平衡,狼狈不堪地向前扑倒,重重地摔的地面上。
这么大的动静,吓坏了周边的家长和学生。
有好心人去扶他,他恼怒的甩开,脸色涨红:“笑什么笑,找死啊。”
周围人:?
彭昊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周围的人,自己爬起来,狠狠的踩了好几脚饮料瓶。
像是要发泄心中所有的愤怒和屈辱。
饮料瓶被踩的扁的不能再扁。
他犹豫了一秒,最终还是用两根手指的指尖,快速捡起瓶子。
生气归生气,瓶子还是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