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 政策是框,人是活的

2025-08-18 2478字 4阅读
左右滑动可翻页

第292章 政策是框,人是活的

“你这是……”

“我想干事。” 梁金涛打断他,语气很轻,却很稳,“我在峡口村盖房子是想有个窝,倒腾废品倒腾药材是想让家人过好,承包酒厂是想让更多人有活干。

李乡长,你要是实在难办,就先按我说的,做买卖——我供药材,酒厂酿酒,其他的慢慢说。”

办公室里突然之间就变安静了。

煤炉里的煤块 “噼啪” 响了一声,火星子窜到炉口,又灭了。

李建国看着梁金涛棉袄上沾着的黄土——那是从峡口村一路带来的,带着点庄稼地的实在气。

他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被风刮过的河滩。

曾今何时,自己也像梁金涛这样,为了某一件认定的事,一往无前,不惧任何阻碍。

“这样最好。” 他终于点了头,声音有点哑,“公家的事,我确实不能一个人做主。

我先跟书记、乡长汇报汇报,你也再想想。”

他把工资表放回抽屉,动作慢得像在跟什么东西告别。

梁金涛站起身时,碰倒了脚边的煤渣桶,黑灰撒了一地。

他赶紧蹲下身去扫,手指沾了层黑,却没在意。

“那我等你消息。”

他把扫帚放回墙角,“酒厂仓库里的陈药材,要是没人用,我先拉去邹师傅家酿着—— 别放坏了。”

李建国没应声,只是望着窗外。

河滩上的风还在吹,卷着沙砾打在窗玻璃上,像在催着谁做决定。

他知道,梁金涛走后,他大概率还是会去找汪江河汇报,还是会被 “稳一点”的话劝住。

可心里那点在南方燃起的火苗,被这年轻人几句话燎过,好像没那么容易灭了。

梁金涛拉开门时,一股寒风灌进来,带着河滩的土腥味。

他回头看了眼李建国。

那身影坐在煤炉边,被炉火映得忽明忽暗,像在跟自己较劲。

他跟像透明人一样的邱富海相视一笑,前后脚跨出门槛。

不管成不成,梁金涛觉得自己至少让这扇紧闭的门,透了点风进来。

门外的白杨树落尽了叶子,枝桠在天上划着疏朗的线。

梁金涛跟邱富海裹紧棉袄往乡政府大院外面走,脚下的冻土 “咯吱” 响,像在数着日子。

乡政府大院门口的老槐树早落尽了叶子,枝桠在灰蓝色的天上张牙舞爪,像要抓住最后一点暖意。

陆满仓裹紧棉袄刚走到院门口,就看见两个穿军大衣的背影正往外走。

军大衣后摆沾着层黄土,是河滩上特有的那种红黄色,不用问也知道是梁金涛和邱富海。

他的脚步顿了顿,没喊住人,只是望着背影被风推着钻进夏利车。

“李乡长在不?”

陆满仓推开办公室门时,一股煤烟味混着寒气涌了出来。

李建国正对着窗外出神,窗玻璃上结着层薄冰,映出他模糊的影子。

听见动静,他回过头,眼里的迷茫还没散:“陆乡长?您咋来了。”

“刚看见梁金涛跟邱富海走了。”

陆满仓往煤炉边凑了凑,烤得冻红的耳朵发疼。

他从兜里摸出烟盒,抖出两根烟,扔给李建国一根,“梁小子跟你说啥了?看他走的时候步子挺稳,不像没谈拢的样子。”

李建国捏着烟没点,手指在烟卷上转了两圈:“他说先不签承包合同,先做买卖——他供药材,酒厂酿酒,赚了算酒厂的,赔了他自己担。

还说要垫钱给工人发半个月工资。”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还提了联合经营,说南方都这么干。”

陆满仓把烟在掌心磕了磕,塞进嘴里点燃。

烟雾在眼前散开,他盯着煤炉里跳动的火苗:“这小子不傻。知道咱不敢签承包,先退一步铺路子。”

他吸了口烟,烟蒂在指间明灭,“联合经营那话,是试探你的底呢。”

李建国没接话,拿起桌上的搪瓷杯喝了口热水。

杯底的茶叶被冲起来,又慢慢沉下去,像他心里的念头。

“我没敢应。” 他看着陆满仓,犹豫了一会儿这才继续往下说道,“我叔叔之前特意打电话,让我别乱闯。万一出了岔子,不光我,乡上都得受牵连。”

自己亲叔叔跟陆满仓是旧相识,属于同一个阵营,要不然也不会安排他到柳河乡来任职。

对于李建国叔叔的对于侄儿的体型和告诫的话,陆满仓不好发表评论。

他往炉子里添了块煤,火星子 “噼啪” 窜起来。

像是在在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李建国说:“这小子要是真把酒厂盘活了,工人工资能发了,咱们乡上的经济报表也能好看点。

这可是这是实实在在的政绩啊!!”

他弹了弹烟灰,烟灰落在地上,和梁金涛刚才扫煤渣时撒的黑灰混在一起,“他要的是自主权,咱闷要的是酒厂活过来。不冲突。”

李建国愣住了。

他以为陆满仓会劝他 “稳一点”,就像汪书记常说的那样。

可现在,乡长的语气里竟带着点赞同。

“您不是说……”

“我是说过别冒进。” 陆满仓打断他,手指在桌上敲了敲,“但冒进和抓住机会,不是一回事。

你想想,要是不跟他签个明白协议,他凭什么垫钱给工人发工资?凭什么把好药材往咱们这个烂厂里送?

他心里没底,干活就不会竭尽全力。”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用指关节敲了敲结着冰的玻璃:“这小子提的联合经营,看着是给咱们设羁绊,其实是给自己找保障。

他怕咱们事后卸磨杀驴——毕竟是外乡人,在柳河乡没根没底。”

他回过头,眼里闪着点精明,“但这羁绊,对咱们也是约束。

真签了协议,他把酒厂做起来了,咱们能随便踢开他?不能。咱们不是平头老百姓,是乡领导,得讲究个信誉。”

李建国的手指在膝盖上蹭了蹭,刚才捡煤块的黑灰沾了一大片。

他想起在南方时,老镇长常说 “政策是框,人是活的”。

那时候镇上的罐头厂,就是国营厂子和个体户联合经营,厂长是公家的,原料和销售包给个体户,一年就扭亏为盈了。

“可……万一赔了呢?”

李建国无比担忧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