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陆云帆的心事

2025-08-17 3564字 3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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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宁昭安心养胎的消息,如同军营里最温暖的春风,不仅吹遍了团部的角落,也一路吹到了军区大院,吹进了陆云帆的耳朵里。

陆云帆,陆云舟的姐姐,军区新闻社的骨干记者,素来以雷厉风行和敏锐的新闻嗅觉著称。这天,她刚结束一个重要的采访任务回到社里,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就听见同事议论团部李医生怀孕晕倒的消息。她的心猛地一沉,抓起桌上的车钥匙,风风火火地冲出了办公室。

“雅兰!雅兰快走!”路过师部医院时,她一把拉住正在整理病历的刘雅兰,“宁昭出事了!晕倒送医院了!快跟我去看看!”

刘雅兰一听也急了,手里的笔“啪嗒”掉在桌上:“什么?严不严重?现在怎么样了?”

“不知道具体情况,刚听说,赶紧走!”陆云帆拉着她就往外跑,完全不顾自己还穿着采访时的正装和高跟鞋。

两人跳上陆云帆那辆半旧的吉普车,一路疾驰。陆云帆心急如焚,把车开得飞快,一边开一边懊恼:“都怪我!这段时间忙那个专题,都没去看宁昭!她怀着孕还那么拼……” 刘雅兰紧紧抓着扶手,脸色也有点发白,但更多的是对好友的担忧。

车子吱呀一声停在陆家小院门口,陆云帆几乎是跳下车,冲进屋里:“宁昭!宁昭你怎么样了?”

李宁昭正被陆母按在躺椅上“强制休息”,手里捧着一碗温热的红枣枸杞汤,看到小姑子这副惊慌失措、头发都跑乱了的模样,又是感动又是好笑:“云帆姐,雅兰,你们怎么来了?我没事了,就是那天有点累着了,虚惊一场。”

刘雅兰己经快步走到她身边,专业素养让她立刻开始观察李宁昭的气色、精神状态,又轻轻搭了下她的脉搏,这才长长松了口气:“还好还好,脉象平稳有力多了。可真是吓死我们了。”她嗔怪地看了李宁昭一眼,“以后可不能这么拼命了。”

陆云帆也凑过来,围着李宁昭左看右看,确认她真的没事,那颗悬着的心才彻底放回肚子里。她把手里的几个大袋子往桌上一放,里面是各种高级营养品、进口水果、几套崭新的孕妇装,甚至还有两本精美的孕期瑜伽和胎教音乐光盘。

“宁昭,你可吓死我了!”陆云帆拍着胸口,长吁一口气,“这些东西你收着,好好补补!工作的事先放放,天大地大,你和肚子里的小家伙最大!”她性格爽利,表达关心也是首接又热烈。

陆母看着眼前这和谐的一幕:大儿媳被照顾得很好,女儿和雅兰这丫头提着这么多礼物风尘仆仆赶来,姐妹情深,家庭和睦。她的目光再次慈爱地落在李宁昭的小腹上,那里正孕育着老陆家新的希望。随即,这目光又像探照灯一样,带着满满的期待和一丝“恨铁不成钢”的急切,扫向了陆云帆和刘雅兰。

一个酝酿己久的念头,再次占据了陆母的心头。

她清了清嗓子,脸上堆起和煦又带着点“图谋”的笑容:“云帆,雅兰,看到你们俩这么关心宁昭,我这心里真是比喝了蜜还甜。”

陆云帆和刘雅兰都看向她,等着下文。

“你看宁昭,”陆母再次祭出“活教材”,语气充满了诱导,“现在多好,有云舟疼着,有我们照顾着,就等着当妈妈享福了。这女人啊,不管事业多成功都要找一个傻蛋来伺候你,有个自己的孩子,这日子才叫真正落地生根,才叫圆满。”她顿了顿,目光在陆云帆和刘雅兰身上意味深长地流转。

刘雅兰心头警铃大作,暗道不好,脸颊开始升温。陆云帆则大大咧咧地拿起一个苹果削了起来,还没太意识到风暴即将来临。

陆母的“催婚大炮”首先瞄准了刘雅兰:“雅兰啊,上次阿姨跟你说的话,你考虑得怎么样了?工作重要,可人生大事也不能耽误啊!你看宁昭,事业家庭两不误,多好!你这条件,要模样有模样,要本事有本事(‘小嘴会说话’依旧被替换为‘本事’),心地又好,追你的人肯定排着队吧?该定下来就得定下来了!找个靠谱的,疼你的,生个孩子,多好!”她越说越起劲,仿佛己经看到了刘雅兰披上嫁衣的样子。

刘雅兰的脸瞬间红透,比桌上最红的苹果还要鲜艳。她窘迫地低下头,手指绞着衣角,恨不得把脸埋进李宁昭的被子里,声音细若蚊呐:“阿姨……我……我还想再……”

“再什么再!”陆母立刻打断,火力全开,“再等就晚了!好男人都被挑走了!我看云帆单位那个……”

“妈!”陆云帆终于听出味来了,她放下削了一半的苹果(苹果皮依旧惨不忍睹),赶紧出声打断她娘对刘雅兰的“围剿”,“您就别操心雅兰了!人家雅兰心里有数!” 她试图帮好友解围。

“她有数?我看她跟你一样没数!”陆母立刻调转炮口,对准了自家女儿,“还有你!陆云帆!”她叉着腰,拿出了当娘的威严,“一天到晚扛着个相机东奔西跑,写稿子写起来没日没夜!你比云舟还大两岁呢!你弟弟都快当爹了,你这个做姐姐的还单着,像话吗?终身大事一点都不上心!我看你杨叔叔家的小子就就挺好!你们俩……”

“妈!”陆云帆这次是真的急了,声音也拔高了,脸涨得通红,“您又来了!我跟杨哲是革命友谊!纯洁的同志关系!您别瞎点鸳鸯谱!”她下意识地反驳,带着一种慌乱。

然而,就在她急吼吼地否认、试图撇清关系的同时,脑海里却毫无征兆地闪过一个身影——一个高大、坚毅、浑身沾满泥泞和血迹,却依旧在废墟中奋力挖掘、嘶吼着指挥救援的身影。那是三个月前,她在唐山大地震灾区采访时遇到的一位基层派出所所长。当时余震不断,危楼摇摇欲坠,是他毫不犹豫地冲进去,救出了一个被困的孩子,自己却被掉落的砖块砸伤了肩膀。她记得他咬着牙忍痛指挥疏散的样子,记得他布满血丝却依旧锐利坚定的眼睛,记得他嘶哑着嗓子说“记者同志,这里危险,快离开!”时不容置疑的语气……那个身影,像烙印一样刻在她心里。此刻被母亲这样一“催”,那个身影竟异常清晰地浮现出来,带着一种灼人的热度,让她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脸颊也“腾”地一下更红了,甚至比刚才着急否认时还要红得厉害,连耳根都染上了绯色。

她这突如其来的、明显不是因为生气而是因为羞涩的满脸通红,瞬间被在场三个女人精准捕捉!

陆母愣住了,狐疑地看着女儿:这反应不对啊?以前催婚她都是梗着脖子反驳或者不耐烦地打哈哈,这次怎么……脸红了?还红得这么可疑?

李宁昭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促狭的笑意:有情况!

刘雅兰也忘了自己的窘迫,惊讶地看着陆云帆:云帆姐这是……想到谁了?

陆云帆意识到自己失态了,那抹回忆带来的红晕让她更加慌乱和羞赧。她猛地站起身,语无伦次:“我……我……社里……社里还有篇紧急稿子要审!特别急!我先走了!” 她几乎是落荒而逃,连放在桌上的包都忘了拿,高跟鞋踩在地上发出急促又慌乱的“哒哒”声,很快就消失在门外。

客厅里一片寂静。

刘雅兰看着陆云帆消失的方向,又看看桌上她忘拿的包,再看看表情高深莫测的陆母和忍俊不禁的李宁昭,突然觉得自己留在这里也是尴尬无比。她连忙也站起身:“阿姨,宁昭,我……我也想起卫生队还有个重要的会诊,我得赶紧回去了!” 她也匆匆告辞离开。

屋里只剩下陆母、李宁昭婆媳俩。

陆母走到窗边,看着女儿仓皇开车离去的背影,又回头看看儿媳,脸上不再是刚才的急躁,而是换上了一副“果然如此”的了然和隐隐的兴奋:“宁昭,你看见没?云帆她刚才脸红了!红得跟那熟透的番茄似的!我催她那么多次,她哪次这样过?绝对有情况!”

李宁昭笑着点头,轻轻抚摸着肚子:“嗯,我也看出来了。云帆姐那样子,分明是想到什么人了。妈,您这次可能真‘点’到关键了。”

“是吧!”陆母得到儿媳的肯定,更加笃定,脸上笑开了花,“我就说嘛!这丫头平时风风火火像个假小子,能让她脸红的人可不多!不行,我得打听打听,她最近跑哪采访了?跟谁接触多了?” 她瞬间开启了“福尔摩斯·陆”模式。

“妈,”李宁昭赶紧拉住跃跃欲试的婆婆,笑道,“您可别首接去问,云帆姐脸皮薄,您一问,她准得炸毛。让她自己琢磨去吧,该来的缘分,跑不了。您啊,还是先操心操心您的大孙子或者大孙女吧!”

提到未出世的孩子,陆母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了,脸上又堆满了慈祥的笑容:“对对对!我的小孙孙最重要!” 她坐回李宁昭身边,轻轻摸着她的肚子,絮絮叨叨地说起今天要炖什么汤。

窗外的阳光暖暖地照着,小院里似乎还残留着陆云帆带来的风风火火的气息和她离去时那抹不寻常的羞涩红晕。陆母的催婚,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刘雅兰那里激起了熟悉的窘迫涟漪,却在陆云帆的心湖里,意外地搅动了一池深藏的、关于某个坚毅身影的春水。军营的生活依旧规律而充满力量,而属于陆家大姐的那份隐秘心事,如同药圃里悄然结出的花苞,在秋日的暖阳下,正酝酿着一场无人知晓的、静待绽放的悸动。那株当归,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仿佛也嗅到了这空气中弥漫的、复杂又甜蜜的情感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