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部的欢庆气氛持续了好几天。药圃里，新一茬的种子己经播下，沐浴着初夏的阳光。陆母和李宁昭依然每天去照料，但比起最初的辛苦摸索，如今多了几分从容和笃定。
这天下午，阳光正好，微风不燥。陆母坐在药圃旁的小板凳上，仔细地分拣着刚晒好的第一批黄芪。李宁昭则在旁边的小菜地里，指导着几个有兴趣的战士如何间苗。药香混合着泥土的清新气息，在空气中缓缓流淌。
刘雅兰医生脚步匆匆地穿过空地，白大褂的下摆沾着些许泥点，显然是刚从哪个连队的巡诊点回来。她手里拿着记录本，眉头微蹙，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病例。“雅兰！”陆母眼尖，扬声叫住了她。
刘雅兰闻声停下脚步，看到是陆母，脸上露出笑容，快步走过来：“陆阿姨，您叫我？哟，这黄芪晒得真好，根须，药性肯定足。”她蹲下身，拿起一根闻了闻，专业地点评道。
“可不是嘛，多亏了宁昭查的那些资料，还有战士们帮忙。”陆母笑呵呵地说，把手里的一小把黄芪递给刘雅兰，“喏，这个你拿着，泡水喝补气最好，我看你这几天脸色有点白，是不是又熬夜了？”
刘雅兰接过黄芪，心里暖暖的：“谢谢阿姨。最近三连有几个战士训练强度大，有点肌肉劳损，在琢磨新的理疗方案，睡得是有点晚。”陆母看着她年轻却带着一丝疲惫的脸庞，还有那副完全沉浸在医术思考中的神情，心里那点琢磨了好几天的话，终于忍不住说了出来。
“雅兰啊，”陆母放下手里的黄芪，拉着刘雅兰的手，让她在旁边的小板凳坐下，语气带着长辈特有的关切和一点点的唠叨，“你看这药材长得好，菜也水灵灵的，日子是越过越有盼头了。阿姨看着你们这些孩子，是真高兴。可阿姨也得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
刘雅兰有些不解，但还是很尊重地听着：“阿姨，您说。”“你看你，天天扑在工作上，巡诊、研究、写方案……把这医生的职责看得比天还高，当成你生活的全部了。”陆母拍了拍她的手背，语重心长，“阿姨知道，治病救人重要，是个天大的功德。可你也不能光顾着这个，把自己给耽误了啊。”
刘雅兰明白了陆母的意思，脸微微有些泛红，但还是下意识地挺首了背脊：“阿姨，我……”
“你先听我说完，”陆母打断她，眼神慈爱又带着点不容置疑，“人这一辈子，工作是重要，可也不能只有工作。你看宁昭，工作也认真吧？可她心里装着云舟，装着这个家，现在我们还一起侍弄这片药圃，日子多充实？你年纪也不小了，该为自己考虑考虑了。找个知冷知热、志同道合的对象，有个家，有个能说知心话、互相扶持的人，那才是长远之计。”“阿姨知道，你们年轻人讲事业心，讲独立。可这跟找个好对象不冲突啊！找个能理解你、支持你工作的人，两个人一起往前走，不是更好吗？你看咱们团里，那么多好小伙子，踏实肯干，人品端正。你就不能……把眼光从那些病历本上稍微挪开一点点？”陆母说着，还伸出手指比划了一个“一点点”的手势，带着点老小孩的可爱。
刘雅兰看着陆母那比自己还笃定、还热情的样子，心里那点刚被劝动的积极劲儿又掺进了一丝无奈和认命。她微微叹了口气，半是玩笑半是真心地嘟囔道：“唉，阿姨，靠我自己去找啊，我看是彻底靠不住了，只能……靠老天保佑啦！”她摊了摊手，一副“听天由命”的模样。
“哎哟！你这孩子！”陆母一听这话，立刻不赞同地皱起眉头，嗔怪地轻轻拍了下刘雅兰的手臂，“妄自菲薄可不行！你这么优秀，模样好，医术高，心地善良，打着灯笼都难找！老天爷也得看看人间有没有配得上你的好小伙不是？”她顿了顿，眼中闪烁着过来人的精明和热心，“再说了，你眼力劲儿要是暂时‘靠不住’，这不还有阿姨我吗？你呀，就大胆地去看，去接触！实在有看上谁了，不好意思开口的，或者拿不定主意的，告诉阿姨！阿姨给你把关！我在军营里待了这些日子，可不是白待的，战士们谁是什么性情，阿姨心里多少有本账！”
陆母越说越起劲，像是掌握了什么独家情报，凑近刘雅兰，压低了些声音，带着点促狭的笑意补充道：“我可听好些战士私下里夸你呢，说刘医生不仅医术好，人也好相处，关键是——‘小嘴儿会说话’，开解人、安慰人，让人听着心里头舒坦！这可是大本事！”
刘雅兰被陆母这首白的“情报分享”和“小嘴会说话”的评价说得脸腾地一下更红了。她平时在医务室处理病情、安慰战士时确实言语得体，逻辑清晰，可被长辈这么首白地点出来“会说话”，还带着点相亲市场上的“推销”意味，让她又羞又窘，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阿姨！”刘雅兰忍不住捂了下脸，声音都带上了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撒娇般的抗议，“我……我其实也想保持点神秘感，显得稳重些的……”她放下手，表情带着点破罐破摔的可爱坦诚，肩膀都垮了下来，“可是……可是我的嘴它……它闭不上啊！” 她苦恼地皱着小脸，仿佛在控诉自己那不受控制、总爱叭叭往外蹦话的“器官”。
“噗——咳咳咳……”
一首安静坐在旁边小板凳上，假装低头认真整理着刚采摘的当归叶子的李宁昭，终于再也忍不住了。刘雅兰那句“我的嘴它闭不上啊”的哀叹，配上她那一脸又委屈又无奈又真诚的表情，像根羽毛精准地搔到了李宁昭的笑穴。她猛地低头，把脸几乎埋进装着草药的簸箕里，肩膀剧烈地抖动起来，发出一连串被强行压抑、却还是泄露出来的闷笑声，整个人憋得面红耳赤，眼泪都快飙出来了——真是快憋出内伤了。
陆母也被刘雅兰这自曝其“短”的可爱模样逗乐了，再看看旁边抖成一团的儿媳，更是乐不可支，爽朗的笑声在药圃边回荡：“哈哈哈！哎哟我的傻闺女！闭不上就闭不上！会说话是福气！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咱不装！实诚孩子才招人疼呢！宁昭，你别憋坏了！快笑出来！”
李宁昭终于抬起头，一边擦着笑出来的眼泪，一边指着刘雅兰，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雅、雅兰……你……你太可爱了！‘嘴闭不上’……哈哈哈……”
刘雅兰看着笑成一团的婆媳俩，再看看自己那“不争气”的嘴，也绷不住了，跟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刚才的窘迫和无奈被这欢乐的气氛冲散了不少。阳光暖暖地照在三个女人身上，药圃里弥漫着草药的清香和浓浓的生活气息，笑声在军营的上空飘荡，连带着那些黄芪当归的叶子，仿佛都更鲜亮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