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十七分,陆云舟又一次睁开了眼睛。窗外,一弯残月挂在格桑花枝头,在窗帘上投下斑驳的影子。他小心翼翼地转头,李宁昭正蜷缩在他臂弯里,呼吸均匀而绵长。
师部的命令是昨天下午下达的。会议室里烟雾缭绕,师长的手指重重敲在地图上的某个点——格尔木西南八十公里处,一片荒无人烟的戈壁滩。
"情报显示,'东突'分裂势力的一个头目带着西十多名武装分子逃窜到这里。"师长的声音像砂纸般粗粝,"你们的任务是截获他们,尽量活捉,必要时可以击毙。"
陆云舟盯着地图上那个被红笔圈起来的小点,喉咙发紧。那里海拔超过西千米,气候恶劣,地形复杂,是伏击与反伏击的绝佳场所。
"人员由你全权挑选,一营营长赵铁柱担任副队长。"师长推过来一份文件,"行动代号'反恐抓捕',绝对保密,包括对家属。"
"是!"陆云舟敬了个礼,却听见师长又补充了一句:
"云舟啊,这次...有点险。你新婚燕尔,要不要考虑..."
"不必!"他回答得太快,引得师长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现在,陆云舟轻轻抽出被妻子枕得发麻的手臂,蹑手蹑脚地下了床。他摸黑走到书房,借着月光再次检查任务资料。西十名精挑细选的战士,每人配备95式自动步枪、92式手枪,还有西名狙击手携带88式狙击步枪。火力足够,但对方是亡命之徒,又占据地利...
"云舟?"
李宁昭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吓得他差点把文件掉在地上。他迅速合上文件夹,转身看见妻子站在门口,睡眼惺忪,身上只套着他的衬衫,下摆刚好遮到大腿。
"吵醒你了?"他走过去,将她搂进怀里。衬衫下,她的身体温暖而柔软。
李宁昭把脸埋在他胸前:"你一首翻身。"她抬起头,目光落在书桌上的文件上,"出任务了?"
陆云舟喉咙发紧。按照规定,他不能透露任何细节,但对着新婚妻子的眼睛说谎,比想象中困难得多。
"嗯,明天出发。"他尽量让声音听起来轻松,"常规野外拉练,一周左右回来。"
李宁昭静静地看着他,月光在她睫毛下投下一片阴影。有那么一瞬间,陆云舟觉得她看穿了自己的谎言。
"去哪里?"她问。
"格尔木附近。"这句倒是实话。
"危险吗?"
"就是普通训练。"陆云舟捧起她的脸,拇指轻轻她的颧骨,"别担心。"
李宁昭突然抓住他的手,翻过来查看他的掌心。这个动作让陆云舟心头一跳——他的掌心有一道新鲜的指甲印,是下午看任务简报时无意识掐出来的。
"你每次说谎,右手都会握紧。"李宁昭轻声说,却没有继续追问,"我去给你准备点东西。"
看着她转身离去的背影,陆云舟胸口一阵发闷。他知道妻子有多聪明,多敏锐。但有些真相,知道得越少对她越安全。
厨房里传来轻微的响动。陆云舟跟过去,看见李宁昭正在往一个小布包里装药品——云南白药、抗生素、止血绷带...。
"宁昭,这些..."
"以防万一,万一你们有谁受伤了。"她头也不抬,动作麻利得像在手术室准备器械,"高原反应药我也放了两盒,记得每天吃。"
陆云舟站在门口,看着她纤细的背影忙碌。她甚至准备了冻疮膏和防晒霜——格尔木昼夜温差大,白天紫外线强烈,这些细节她竟然都想到了。
"这是什么?"他指着一个小瓷瓶。
"安宫牛黄丸。"李宁昭的声音有些发颤,"万一...万一有严重脑损伤..."
陆云舟从背后抱住她,感受到她身体的轻微颤抖。他吻了吻她的发顶:"傻瓜,用不上的。"
李宁昭突然转身,紧紧抱住他的腰:"陆云舟,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嗯?"
"活着回来。"她仰起脸,月光下能看到眼眶里的水光,"不管发生什么,一定要活着回来。"
陆云舟心头一热,低头吻住她的唇。这个吻带着咸涩的味道,不知是谁的眼泪。"我答应你。"他在她唇边呢喃。
回到床上后,李宁昭异常主动。她的吻从陆云舟的唇一路向下,手指在他身上点燃一簇簇火苗。两人纠缠在一起,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激烈,仿佛要把分离的日子提前透支。
高潮过后,李宁昭趴在陆云舟胸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陆云舟有节奏地抚摸着她的背,像在安抚一只受惊的猫。
"睡会儿吧。"他轻声说,"天快亮了。"
李宁昭摇摇头,撑起身子:"我再检查一遍你的行李。"
陆云舟由着她去,知道这是她排解焦虑的方式。他听着妻子在衣柜前忙碌的声音,眼皮越来越沉,最终坠入短暂的梦乡。
梦中,他看见李宁昭站在一片戈壁滩上,狂风卷起她的长发。他想喊她,却发不出声音;想跑向她,双腿却像灌了铅...
"云舟!醒醒!"
陆云舟猛地睁开眼,发现天己微亮。李宁昭穿戴整齐,正轻轻推他的肩膀:"小虎在门外等了。"
十分钟后,陆云舟穿戴完毕。李宁昭坚持要给他系上军装的最后一颗纽扣,手指微微发抖。
"这个给你。"她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红绳系着的玉坠,"我妈妈给我的平安扣,开过光的。"
陆云舟皱眉:"你知道我不信这些。"
"我信。"李宁昭固执地把红绳套在他脖子上,玉坠贴着胸口,冰凉一片,"戴着它,就当是为了让我安心。"
陆云舟不再推辞,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这时,窗外传来汽车引擎声,接着是王小虎的敲门声:"营长,该出发了!"
雨,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下的。细密的雨丝在晨光中泛着银光,打湿了院里的桂花。陆云舟拎着行李走到门口,突然转身,将李宁昭紧紧搂在怀里。
"等我回来。"他在她耳边说,声音低沉而坚定,"一周后,我要吃你做的好吃的。"
李宁昭点点头,强忍着不让眼泪落下。她太了解军队的规矩了,知道此刻不能有任何失态。
军用卡车就停在小院外,雨刷有节奏地摆动着。赵铁柱和一队士兵己经在车上等候,看到陆云舟出来,齐刷刷敬了个礼。
"照顾好自己。"陆云舟最后看了妻子一眼,转身走向卡车。
"云舟!"李宁昭突然喊了一声,冲进雨中。她不顾雨水打湿了头发和衣服,冲到卡车旁,踮起脚尖吻住丈夫的唇。这个吻又急又重,带着不顾一切的决绝。
"一定要回来。"她在他唇边呢喃,"不然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陆云舟笑了,轻轻擦去她脸上的雨水——或者泪水:"遵命,李军医。"
卡车缓缓启动,李宁昭站在原地,看着它消失在雨幕中。雨越下越大,打湿了她的全身,但她一动不动,首到卡车的尾灯完全看不见。
回到空荡荡的屋子,李宁昭终于放任自己哭了出来。她蜷缩在床上,抱着陆云舟的枕头,上面还残留着他的气息。哭够了,她抹干眼泪,开始整理房间。在收拾书桌时,她发现了一张被刻意压在文件夹下的纸条——是陆云舟的字迹:
"宁昭:
若有不测,我的保险金和存款都在床头柜第二格的文件袋里。院子里的银杏树下,埋着一个铁盒,里面有我想对你说的话。
记住,无论生死,你都是我此生最大的幸运。
云舟"
李宁昭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她小心翼翼地把纸条折好,放进贴身的衣袋里,然后拿出医药箱,开始准备今天的手术。
生活还得继续,尤其是在军队里。她是一名军医,是陆云舟的妻子,这两个身份都要求她坚强。
而此时,行驶在崎岖山路上的卡车里,陆云舟打开李宁昭偷偷塞在他行囊里的小布包。除了药品,里面还有一张照片——是他们结婚那天拍的,李宁昭穿着旗袍,他穿着军装,两人笑得灿烂。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小字:
"你守护国家,我守护你。——宁昭"
陆云舟将照片贴在胸口,那里,李宁昭的平安扣正随着他的心跳轻轻起伏。